此話一出。
朱雄英緊張地咬著手指，抬頭看向朱元璋。
“咳！”
朱元璋心虛地假咳一聲，趕緊仰起下巴，對著常茂狡辯。
“乖孫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听得懂我們說的這些復雜的兵事問題，他一定是听到了‘船’這個字，聯想到剛才你們打炮的事，這才說出來的‘炮’字，正好咱也在思考這個法子，一拍即合，是不是，乖孫？”
“是！”
朱雄英點頭如搗蒜。
常茂則險些被接話的乖外甥，驚掉下巴。
不是。
他剛才只是開了一個玩笑。
可乖外甥怎麼和陛下說的不一樣，乖外甥他是真的能听懂，而且他還有回應！
天吶！
乖外甥難道是那種話本里的生而知之者嗎？
這可真是天降祥瑞啊！
“陛下，乖……”
“乖什麼乖。”
朱棣一把捂住常茂的嘴，用膝蓋頂了一下常茂的腿，讓他閉嘴。
朱標意識到，父皇和英兒聯手，不經意間把事情越描越黑，一陣頭疼。
雖然常茂是自己人，但有些事，還是僅限于他們父子三人知曉最好。
眼見四弟堵上了常茂的嘴，他急忙找補。
“阿茂，你和英兒接觸得少，不知道英兒喜歡重復別人的話，也是情有可原，你說是不是，英兒？”
這會兒朱雄英，也發現自己剛才光著急掩蓋真相，結果一個“是”字，反倒坐實了大舅舅所說的玩笑話是真的。
听到爹爹替他開脫，朱雄英連忙咧嘴一樂，點頭如搗蒜。
“是是是！”
“咯咯咯！”
伴隨著銀鈴船的笑聲響起，常茂的眼中堆起失望之色。
他一把摳開朱棣堵嘴的手掌，小聲嘀咕著︰“我還以為乖外甥是天縱奇才呢，結果只是一個學人精。”
“……”
朱棣白了一眼成功上當的常茂，心里卻十分的不服氣。
遲早讓你知道，我的乖佷兒有多厲害！
非常厲害的朱雄英，正一邊笑一邊拍胸脯，給自己安神。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要掉馬了呢！】
【要是掉馬了，我可不敢在這一群能人面前瞎嗶嗶。】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在一些方面沾了出生晚的光而已，要是因為我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影響了爺爺和四叔他們的選擇，我可承擔不起惡果。】
【比如改進火炮，我倒是知道一些後世的火炮和復原圖仿制物，但我連明初用的火器有什麼我都不曉得，也不知道如今的技術達到哪種高度了，我還是閉嘴少添亂吧。】
朱元璋聞言面色微變。
掉馬的意思，是從馬上掉下來？
咱不記得老四宮殿里有馬啊！
倒是東宮書房那個院子里，養了一匹獅子驄。
等會兒讓標兒專門找個養馬人，把馬看緊了，咱可不能讓乖孫掉馬，再讓乖孫變成沉默是金的“普通人”。
“茂兒，要不你還是先去趟工部，幫咱拿一下海軍戰船戰艦的圖紙來吧。”
朱元璋特意讓雲奇拿著他的腰片帶上常茂一起去。
剛才朱棣就要去驗證戰船有多大，此時听到吩咐，常茂也不疑有它，便跟著雲奇出了宮殿。
等走出去老遠，午門上插著的菖蒲綠得眼楮發亮時，他才突然注意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雲奇公公，陛下是不是嫌我礙事，故意支我跑腿呢？”
“鄭國公你想太多了。”
“那陛下怎麼不讓你自己去拿圖紙，還要我跟著你一起去？”
這……
雲奇其實早看出陛下的真實用意，但眼下也只能賠笑著打圓場。
“一定是圖紙較多，奴婢又體弱無力，這才讓鄭國公幫忙的。”
“言之有理。”
沒敢往深處想的常茂，這才抬步繼續往前走。
大殿中。
朱元璋等到常茂離開，故作矯情的“唉喲”一聲。
“咱昨晚沒怎麼睡，今天在宮外忙活了一整日，累了，咱們爺幾個坐下來說吧。”
朱元璋朝著書桌方向不停地擠眉弄眼。
兄弟兩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暗示，朱棣一個箭步沖上前，把堆滿兵書古籍的椅子，用手臂揮掃一空後，出手比劃著。
“父皇，快，把乖佷兒放到椅子上坐會兒。”
“……”
朱元璋看了一眼從他懷里奪走乖孫的大孝子，干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把旁邊椅子上的書清空，一屁股坐了下去，伸手扶住乖孫搭在扶手上的胳膊，避免乖孫等會兒思考問題時，一個不注意，還沒掉馬先掉凳。
朱棣和朱標自然是站著，等候朱元璋的差遣。
“老四，你這里有沒有收錄著，火器局火銃還有碗口銃的圖紙？”
“有！”
這個朱棣必須有。
因為他一直在研究，要往海上戰船添置什麼樣的火器。
還有就是，焦玉師傅說過，像他這種神機營的主將，不光要知道火器怎樣使用，最好知道原理和設計，這樣萬一發生意外的話，可以知道怎麼處置。
而比起看一些長篇大論的兵法，他確實也更喜歡看那些“畫”。
不用朱元璋吩咐，朱棣已經小跑到書架前，抱出幾個卷軸，堆到了爺孫倆相間的桌子上。
【哇！四叔真是勤奮好學，讓人刮目相看！】
盡管朱棣听不到朱雄英的心聲了，但看到乖佷兒用佩服的眼神看著自己，腰板都挺直了許多。
“乖佷兒，你等著，這才是我看完的一部分，還有呢。”
桌子上的卷軸越堆越多。
朱元璋不得不撒開乖孫的手，給朱標使了個眼色。
“標兒，要不你坐過來一起看？”
“好的父皇。”
朱標順勢讓兒子坐在自己的懷里，他則是接過父皇精心挑選的一幅卷軸。
上面是火器局如今能夠制造的火銃和火炮種類的匯總圖，而他們看的，自然是來自工部的拓本。
火銃和火炮，按比例畫圖，呈現出它們的大小不一，還標注著射程，以及體積、重量。
另外，旁邊還有幾行新添上去的小字，寫著作戰應用，還有和哪些協調合作，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朱元璋看了一眼新添的字，心中大為震動，連忙詢問朱棣。
“老四，這些字是你寫的嗎？”
“嘿嘿，獻丑了。”
“字確實挺丑的，但內容讓人眼界大開，回頭咱親自抄……算了，標兒你抄一份吧，你字寫得好。”
朱元璋的字和朱棣的字，那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朱標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揭曉新火炮的真面目呢，先攬了一份抄四弟注釋的差事，他也看不出其中的名堂，本著學習的精神，笑著點頭。
就在朱元璋還要拿出火炮相關的卷軸，接著查看，並讓乖孫跟著看幾眼時，不料，乖孫撇了撇嘴。
【最長射程還沒半里地，明初的火炮，和我所知道的，明末那種能打兩公里以上的神威大將軍炮比起來，確實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