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面對著暴跳如雷的李善長，從容不迫地朝著大黃狗招了招手，一邊往懷里摸索著，一邊教育李善長。
“都說了，有理不在聲高，韓國公你說話這麼大聲嚇唬誰呢，當我是嚇大的嗎？”
“豎子無禮！”
李善長這回是真被常茂這個混不吝給氣到了。
只是沒等他發作，卻見常茂從懷里摸出一個胭脂盒，高聲解釋。
“陛下，我在花鳥市上正看鳥呢，一個臉上像糊了層豬油的男人，告訴我說軍營削職呢，建議我趁這個機會，趕緊進宮面聖，以後才好遠離軍營，每天在京城逍遙玩樂，還說我這會兒知難而退，陛下一定會準許，我就沒想太多，搶了對畫眉鳥進宮來了。”
護衛李鐸眼皮狠狠地一跳，暗罵常茂胡編亂造。
他只說了陛下軍營改革，許多人針對常茂，陛下想對其加強訓練，也確實提了句建議，讓常茂借機離開軍營，可他哪敢揣測陛下的決斷，知難而退的那些話，是常茂自己加上去的，為了給自己不想去軍營找借口罷了。
“竟有此事？”
朱元璋故意裝作大吃一驚，其實心里明白，沒有人給常茂傳信，就憑這小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過逍遙日子的做派，估計要等徐達親自動身，來城里抓人，才會知道朝堂的動向。
他也猜得出來，這件事極可能是李善長或是唐勝宗做的，可他沒料到，對方做事這麼不講究，居然讓常茂給抓了個正著。
“茂兒，你怎麼知道他就是給你傳遞消息的人？”
朱元璋不管常茂抓沒抓對人，先學著李家父子倆說話的方式，上綱上線。
“韓國公，李少卿，要是李府的護衛，故意散布消息，慫恿朝廷將領罷免官職，不光是妄議朝政，還插手軍務，他區區一個護衛，不要命了嗎？”
朱元璋目光似箭朝著護衛李鐸看去。
就算李家御下再嚴謹，面對陛下的滔天殺意，李鐸還是露出了明顯的怯意。
李祺見狀，立即硬著頭皮，高聲沖著常茂質疑。
“胡說八道！胡言亂語！鄭國公你有講證嗎，你就信口雌黃？”
“有啊。”
“……”
李祺驚呆了，錯愕地看向護衛李鐸。
不就是給常茂傳了個口信，這麼簡單的事，居然還讓常茂抓住了證據？
李鐸難道不是說了幾句話就了事，而是親筆寫了封書信給常茂？
不可能！
護衛李鐸可是李府的精銳護衛，辦事向來穩妥，當時傳口信時都易了容的，這事李祺親眼所見，所以他才根本沒往常茂認出李鐸這件事上考慮，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鄭國公，你可不要捏造證據污蔑我李府的人！”
相較于李祺的針鋒相對，李善長則沉吟不語。
盡管李善長不知道，兒子到底是怎麼傳的這個口信，可剛才李鐸露了怯，他發現了，陛下和太子他們也一定發現了。
常茂就算是沒有證據，也絕對沒有撒謊！
這個時候，說得越多錯得越多，祺兒還是太年輕，太沉不住氣！
“呵呵，捏造？污蔑？你這個護衛傳口信的時候，光顧著易容往臉上蒙皮，回府以後脫了層皮，就高枕無憂了，他一定沒想到，我一听他說話，就知道他沒憋好尿，所以往他腰間灑了些胭脂粉，要是他說的話是真的，事情成了我請他喝酒吃肉，可因為他的建議，害我被長姐打，被陛下罵，我越想越氣，就帶了條狗滿京城找他討個說法，結果就走到了李府的後門。”
常茂朝著護衛李鐸一昂頭，又伸手拍了拍狗頭。
“李祺，你看好了，我的狗為什麼要撲向你的護衛。”
“吼吼！”
大黃狗聞到胭脂盒里味道，不用常茂指揮，開始就近嗅每個人身上的味道。
先是朱棣。
朱棣推了它一把，輕松將大黃狗推開。
然後又是毛驤。
接著，它特意在李祺身邊停下，嗅了嗅李祺的衣擺。
眼看這狗要往李祺身上撲，常茂連忙假咳一聲。
“陛下，此人是李祺的貼身護衛，所以沾染了一些味道，請耐心稍等片刻，常言它……”
“吼吼！”
沒等常茂的話說完。
大黃狗一個猛子，朝著護衛李鐸的腰間撲了過去。
這會兒李鐸不僅傷了一條手臂，在听到了常茂的說辭後，又是在御前，根本不敢反抗，直接被大黃狗撲倒在地。
“吼吼！”
只剩下半截舌頭的大黃狗，興奮的朝著常茂嘶吼出聲，繼而，咬住了李鐸的腰帶，要把人往常茂身邊拖。
“好了常言，回來吧。”
常茂可不想再被李府的人訛上，趕緊召回了替他洗清冤屈的大黃狗，朝著朱元璋拱手一拜，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陛下！不是我想指使惡犬傷害李府護衛，而是李府想害我在先，你可一定要好好審審這個護衛，為什麼要挑撥我與陛下的關系，他到底是什麼居心！”
常茂嘴上說著審護衛，視線卻定格在李祺的身上。
他剛才說過了，李鐸是李祺的貼身護衛。
何謂貼身護衛，那當然是李祺去哪里，護衛就要貼身跟著去哪里，除非李祺親口吩咐要去辦什麼事，才會離開。
“ 嚓！”
朱元璋陰沉著臉，將手里的戒尺敲斷成兩截。
他目光冷冷地注視著臉色發白的李祺，暴喝一聲。
“李祺，你還有什麼想要跟咱狡辯的嗎？”
“我……”
李祺左思可想，忽然腦中靈光一現。
“我的護衛可能是在別人身上沾染了胭脂，這對被鄭國公的狗誤判了，這是一個誤會啊陛下！”
說成是誤會，那麼告到御前的罪狀，也要一並抹消掉。
看似李祺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但實則他的話一出口，李善長臉色就變了，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李祺。
剛才還咄咄逼人，此時卻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夠有這樣的心態轉變，恰恰驗證了，常茂說得是對的！
這一局，故意設計常茂，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