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掛了陳海的電話,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停了兩秒,然後干脆利落地按滅了屏幕。他坐在青山冷鏈產業園二期工地的鐵皮工棚里,窗外是剛澆完水泥的地基,幾根鋼筋斜插著,像被誰隨手扔進泥里的筷子。
燒餅早涼了,他沒再撿起來。
他盯著桌上的工程圖,眼神卻沒落在任何一條標線上。腦子里翻來覆去就一句話︰侯亮平打听鐘省長住哪兒、喝什麼茶、有沒有固定司機……這不是追求,是踩點。
“這小子,拿小艾當跳板?”他低聲嘟囔了一句,嘴角扯了下,不是笑,是冷笑。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順手把手機塞進夾克內袋。動作干脆,像拔槍。
他知道該去哪兒。
漢東政法學院東門,梧桐樹影斑駁。學生三三兩兩進出,有人拎著書包趕課,有人抱著籃球說笑。丁義珍穿著件深灰夾克,沒打領帶,袖子卷到小臂,看起來不像個干部,倒像個剛下工地的包工頭。
但他往校門口一站,氣場就變了。
兩個正抽煙的學生看見他,下意識掐了煙,其中一個還低聲問︰“那不是丁義珍?祁隊的學弟?”
“噓——小點聲,人家老爹是……你懂的。”
丁義珍沒理他們,徑直走向學生會辦公室。他知道侯亮平最近在爭優秀學生干部,這種人,忙得腳不沾地也要在組織里刷存在感。
果然,剛走到二樓拐角,就听見里面傳來侯亮平的聲音,中氣十足︰“這次評優材料我親自整理,保證零差錯!團委那邊我已經溝通過了,態度很積極。”
丁義珍抬手敲了三下門。
里面聲音戛然而止。
門開了一條縫,侯亮平探出頭,臉上還掛著剛才開會時的自信笑容,一看是丁義珍,笑容僵了半秒,隨即換上熱情︰“哎喲,丁哥!稀客啊,怎麼有空來學校?”
“找你。”丁義珍語氣平得像讀通知。
侯亮平一愣,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屋里其他學生,干笑兩聲︰“那……咱們去樓下說?”
“就這兒。”丁義珍跨步進門,順手把門帶上。
屋里氣氛一下子緊了。幾個學生低頭收拾東西,找借口往外溜。侯亮平搓了搓手,強作鎮定︰“丁哥,你這是……有事?”
“我問你,你追鐘小艾,圖什麼?”丁義珍開門見山,連寒暄都省了。
侯亮平臉色一變︰“丁哥,這話怎麼說的?我追她是真心的,我喜歡她不行嗎?”
“喜歡?”丁義珍冷笑一聲,從兜里掏出手機,點開一條語音記錄——是陳海剛才發來的,“你說你問陳海,鐘省長平時喝什麼茶?住哪個小區?有沒有專用司機?這叫喜歡?你當她是對象,還是升官捷徑?”
侯亮平臉刷地白了。
他張了張嘴,還想辯︰“我……我只是想了解她家庭,尊重長輩……”
“少來這套。”丁義珍往前一步,聲音沒提高,卻壓得人喘不過氣,“鐘小艾叫我家老頭干爹,你懂不懂這個概念?你再敢騷擾她,我不跟你講道理,直接讓你在政法學院待不下去。”
侯亮平喉結動了動,額角滲出細汗。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丁義珍是誰。父親是世界首富,背後站著鐘省長、梁副省長。他自己算什麼?一個想靠學生會履歷混進體制的窮學生?
可他又不甘心。
他咬了咬牙,聲音發緊︰“丁哥,我沒惡意。可這年頭,誰不想往上走?感情和前途就不能兼顧嗎?”
“能。”丁義珍盯著他,眼神像刀子刮過,“但你沒資格說這話。你追她,不是因為喜歡她講刑法的樣子,是因為她爸是鐘正國。
你送花,不是因為她喜歡百合,是因為你覺得這能顯得你懂她。你發九條微信,不是想聊天,是刷存在感,等著她心軟,等著她爸注意到你。”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卻更重︰“你算計的不是感情,是權力。而你忘了——有些人,生下來就在權力里泡著。你爬半天的台階,人家抬腳就跨過去了。”
侯亮平嘴唇抖了抖,沒說話。
丁義珍看著他,忽然換了語氣︰“我給你個機會。從今天起,刪了她所有聯系方式,不再出現在她面前。我可以當這事沒發生過。但你要再踫她一根手指頭,我不光讓你畢不了業,還能讓你這輩子進不了體制。信不信?”
屋子里靜得能听見空調滴水的聲音。
侯亮平低著頭,手指攥得關節發白。他想反駁,想硬氣,可他知道,眼前這個人,真能說到做到。
他緩緩點頭︰“……我明白了,丁哥。我……我不再打擾她。”
丁義珍盯著他看了三秒,點點頭︰“行。我給你三天時間,把之前送的花、寫的信、發的消息,全處理干淨。別留尾巴。”
“……好。”
丁義珍轉身開門,手搭上門把時,又停下︰“還有,別以為躲遠了就沒事。我認識你們輔導員,認識團委老師,認識你們班班長。你要是換個馬甲再來,我不光找你,連你家里人都得知道你干了什麼。”
門“ 噠”一聲關上。
侯亮平站在原地,像被抽了筋。
他慢慢走到窗邊,看著丁義珍走出教學樓,背影挺拔,腳步沉穩,沒回頭。
他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總有一天……”他低聲說,聲音幾乎被空調的嗡鳴吞沒,“我會出人頭地。”
丁義珍走出政法學院大門,陽光斜照在臉上,他眯了眯眼。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鐘小艾發來的微信︰“你去哪兒了?陳書婷說你今天沒去產業園?”
他回了個字︰“忙。”
然後又補了一句︰“別怕,有我在。”
發完,他把手機放回口袋,抬頭看了眼天。
雲層裂開一道縫,陽光像金線灑下來。
他招了招手,一輛黑色越野車從路邊駛來,車窗降下,司機喊了聲︰“書記。”
“回產業園。”他說。
回到青山鎮,還沒下車手機又響了。
他以為是鐘小艾,結果一看,是祁同偉。
接通,那邊聲音帶著笑︰“義珍,听說你去學校了?”
“嗯。”
“干啥去了?不會是替我給梁老師送花吧?”
丁義珍笑了下︰“比那重要。我替你清理了個蒼蠅。”
祁同偉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侯亮平?”
“對。”
“嘿,”祁同偉樂了,“我說怎麼今早學生會群里傳他被紀委談話,我還以為他評優材料造假呢。原來是你出手了?”
“他盯上小艾了。”丁義珍語氣淡,卻透著冷,“想靠她往上爬。”
祁同偉沉默兩秒,忽然說︰“你要是在六十年代,肯定比我爹還狠。”
“我爹?”丁義珍一愣。
“嗯,”祁同偉笑出聲,“當年他抓特務,也是這德行——不廢話,直接摁死。”
丁義珍沒接話,只笑了笑。
他知道,這事沒完。侯亮平那種人,不會真正認輸。但他也不怕。
他不怕任何人打小艾的主意。
因為他是丁義珍。
他爸是棒梗。
鐘小艾坐在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陽光灑在書頁上。她低頭看著手機屏幕,那句“別怕,有我在”還在對話框里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