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靠著路燈桿,煙頭捏在指間,火光一點點暗下去,最後被他狠狠摁在燈柱上,擦出一縷焦味。盯著不遠處的鐘小艾。
他嘴角扯了扯,沒笑出來。
“你還在看?”陳海從後面拍他,“看也沒用,人家丁義珍那背景,你我都夠不著邊。”
侯亮平轉頭,“誰看丁義珍了?我是在想,鐘小艾……她爸是誰?”
陳海一愣,“你連這都不知道?鐘正國啊!漢東省省長,部級干部,跟丁義珍他爸是發小。你不會真以為她是普通大學生吧?”
侯亮平瞳孔猛地一縮。
鐘正國?那個在授獎典禮上跟國家領導並排坐著、連軍區司令都得敬煙的老資格?那個傳說中跟世界首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狠角色?
他腦子里“轟”地一下,像有人往里倒了一桶汽油,又劃了根火柴。
“鐘小艾……居然是鐘家的閨女?”他低聲說,聲音有點發干。
“不然呢?”陳海笑出聲,“你以為她憑什麼?憑顏值?憑她那小身板講刑法?人家是干干淨淨的紅三代,根正苗紅,往上三代都沒出過一個錯字。”
侯亮平沒再說話,但眼神變了。
剛才的冷笑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貪婪的亮光,像餓狗看見肉骨頭,像賭徒看見通殺的牌。
他盯著鐘小艾的背影,看她笑著把空杯子扔進垃圾桶,看她挽著陳書婷的手走向校門,看她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他忽然覺得,這聲音比剛才那首《光陰的故事》好听得多了。
第二天一早,鐘小艾剛走到政法學院東門,就看見一輛洗得發亮的黑色小車停在路邊。
車門打開,侯亮平穿著筆挺的藏藍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里捧著一大束白百合,花瓣上還沾著水珠,在晨光里閃著光。
“鐘小艾同學!”他快步迎上來,笑容燦爛得像剛充過電,“早啊!今天氣色真好。”
鐘小艾腳步一頓,眉頭微皺。
“侯亮平?你怎麼在這兒?”
“巧啊!”他把花往前一送,“路過,正好看見你,想著你平時學習辛苦,特意帶了束花,提提神。”
鐘小艾沒接,“謝謝,不用了。我上課去了,不收禮物。”
“哎,別客氣嘛!”他硬是把花塞進她手里,“百合,你最喜歡的,對吧?我打听過了,你宿舍窗台上那盆就是。”
鐘小艾臉色一沉,“你怎麼知道我的愛好?”
“呃……”侯亮平一愣,隨即笑得更自然了,“上次听陳海提了一嘴,說你帶同學模擬法庭,特別認真,我就記住了。”
鐘小艾沒再說話,轉身就走。花被她隨手塞進路邊一個清潔工的推車里,頭都沒回。
第三天,鐘小艾在食堂二樓吃午飯,剛坐下,侯亮平端著餐盤坐到了對面。
“這麼巧?”他笑呵呵地,“我正好上來吃飯。”
鐘小艾抬頭,“你們男生不都喜歡去三樓吃飯嗎?。”
“今天想換個口味。”他夾起一塊紅燒肉,“听說二樓的糖醋排骨最正宗。”
“你可以打包帶走。”鐘小艾放下筷子,“我不喜歡吃飯時有人盯著我。”
“我不是盯著你,”他笑,“我是欣賞你。你認真吃飯的樣子,特別……干淨。”
鐘小艾站起身,餐盤一收,“侯亮平,我已經明確拒絕過你。請你自重。”
她轉身下樓,鞋跟在樓梯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侯亮平沒追,只是低頭看著她留下的半碗米飯,嘴角慢慢揚起。
“越難追的,才越值錢。”他自言自語,掏出手機發了條微信︰“明天她下午三點有課,提前半小時去教室等她。”
第四天,鐘小艾的宿舍門縫里塞進了一封信。
她打開,里面是一張手寫的詩,字跡工整,內容肉麻得像八十年代言情劇台詞︰“你的眼眸是春日的湖,我的靈魂在其中沉淪……”
她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第五天,她手機收到九條未讀微信,全是侯亮平發的︰“早安,今天天氣真適合戀愛。”“中午吃了什麼?想你。”“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她拉黑了他。
可第二天,他又換了個號碼打過來。
“小艾,我知道你煩我。但感情這事,不能光看感覺,得看未來。”他的聲音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自信,“我侯亮平,學生會主席,前途無量。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以後孩子上重點小學,都不是問題。”
鐘小艾終于忍不住了。
她直接撥通了丁義珍的電話。
“義珍哥,”她聲音有點抖,“有件事……我得跟你說。”
丁義珍正坐在青山冷鏈產業園的工地上,啃著燒餅看圖紙。听見她語氣不對,立馬放下燒餅,“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是侯亮平。”她深吸一口氣,“天天堵我,送花、發信息,換號碼打,我都拉黑三次了……他還不走。”
丁義珍眉頭一皺,“他找你圖什麼?”
“我不知道……或者說,我大概知道。”鐘小艾苦笑,“他昨天說,‘我前途無量,配得上你’。”
丁義珍沉默了。
他把燒餅扔進垃圾桶,掏出手機翻通訊錄。
侯亮平?他記得這人。政法大學的學弟,跟鐘小艾一屆的。嘴巴利索,做事浮躁,授獎典禮上還敢對祁同偉冷嘲熱諷。這種人,能安什麼好心?
他正要撥號,手機先響了。
是陳海。
“丁哥,我跟你說個事。”陳海聲音壓低,“侯亮平最近瘋了,到處打听鐘家的事。昨天他還問我,鐘省長平時喜歡什麼茶,有沒有固定司機,住哪個小區……我說你是不是想攀高枝想魔怔了?”
丁義珍眯起眼,“他真這麼問?”
“千真萬確。”陳海嘆氣,“這家伙,以前就愛走捷徑,現在看來,是把主意打到鐘小艾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