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掃過那片曾經荒蕪的土地,現在廠房林立,吊機轟鳴。
畫外音響起︰“丁義珍,25歲,帶領團隊打破國際航運壟斷,建成國內首個北極冷鏈樞紐,年運輸量突破百萬噸……”
台下掌聲雷動。
丁義珍卻沒看屏幕,他轉頭看向鐘小艾,發現她正望著自己,眼里有光,有驕傲,還有一點他不敢深想的溫柔。
他忽然想起那枚領帶夾。
父親沒說一句話,只是點頭。
周叔說,榮譽來了,就得站著接。
祁同偉說,他不想讓她等太久。
而此刻,鐘小艾的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
“明年。”她輕聲說,“咱們也辦吧?”
丁義珍呼吸一滯。
他剛要開口——
鐘正國忽然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走,你老爹叫你過去,說有話問你。”
說這話手掌還搭在丁義珍肩上,力道不重,卻像壓了塊秤砣。
“你爹在等你。”鐘正國說完就走了,背影筆挺,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點。
丁義珍整了整領帶,那枚銀龍領帶夾冰涼地貼在襯衫上。他剛往前走了兩步,拐角處就站著一個人。
棒梗。
沒穿中山裝了,換了一件深灰夾克。他正低頭看手機。
“看啥呢?”丁義珍問。
棒梗抬頭,眼神一掃,就把手機鎖了屏。“回憶青春。”他聲音低,帶著點沙,“剛才听鐘躍民說,祁同偉打算求婚?”
“嗯。”丁義珍點頭,“想在梁璐單位門口捧花單膝跪地,挺標準流程。”
棒梗“嗤”了一聲,嘴角一歪︰“他那是怕自己說不出話,干脆用姿勢代替語言。可梁璐是什麼人?政法學院講師,邏輯嚴密,情感細膩。你給她來個街頭快閃式求婚,她回頭能寫篇論文分析你心理動機。”
丁義珍樂了︰“那您說咋辦?”
“得有儀式感,還得有回憶。”棒梗把手機塞進兜里,抬頭看了眼天花板,“你知道他們倆是在哪兒認識的不?”
“政法學院?”
“對。梁璐當年是老師,祁同偉是學生會主席,倆人因為一場‘正當防衛邊界’的公開辯論杠上了。祁同偉嘴笨,被她駁得滿臉通紅。”
丁義珍瞪大眼︰“真事兒?”
“千真萬確。”棒梗笑了,“後來他追她,第一回約她吃飯,緊張得把湯灑自己褲子上。梁璐沒走,反而笑了。他說那是他這輩子听過最好听的聲音。”
丁義珍忽然覺得胸口一熱。他想起自己和小艾,好像從沒听過她講過這種“第一次”。
“所以啊,”棒梗拍了拍他肩膀,“求婚不能在單位門口,也不能在餐廳包廂。得回原點——漢東政法學院大操場。”
“操場?”
“對。晚上七點,學生晚自習前,操場人不多不少。你讓祁同偉提前聯系廣播站,放一首她當年辯論賽後常听的歌——《光陰的故事》。再在跑道上擺蠟燭,擺成‘你贏了’三個字。”
丁義珍愣住︰“‘你贏了’?”
“當年那場辯論,梁璐贏了。”棒梗眼神亮得像刀鋒,“祁同偉輸得心服口服。可現在,他要用一輩子告訴她——雖然那場辯論我輸了,但我贏了你。”
丁義珍半天沒說話,最後憋出一句︰“爸,您這腦子……不去寫偶像劇真是國家損失。”
棒梗哼了聲︰“我這叫實戰經驗。你媽當年在香江,多少人追她?賭王親戚、洋行買辦、英國貴族。我靠啥贏的?不是錢,是讓她記住——每次她路過半島酒店,都能听見有人在天台用粵語唱《上海灘》。”
丁義珍︰“……您唱得難听死了。”
“但她記住了。”棒梗聳肩,“感情這東西,不怕俗,就怕沒記憶點。”
正說著,祁同偉從茶歇廳拐出來,手里還捏著半杯檸檬水,看見他們倆,腳步頓了頓。
“干爹,義珍。”他走過來,臉上有點發緊,“你們……聊我呢?”
“聊你人生大事。”棒梗上下打量他一眼,“听說你準備求婚?”
祁同偉耳根一紅,低頭喝了口水,結果嗆了一下,咳得驚天動地。
丁義珍趕緊拍他背︰“別激動,咱慢慢來。”
“我沒激動!”祁同偉抹了把嘴,“就是……這事兒吧,我想了很久。可真到要開口,又覺得……詞兒不夠用。”
“你怕說不好?”棒梗問。
“我怕她說‘不用了’。”祁同偉聲音低下去,“我這人,脾氣硬,工作忙,還老出差。她跟著我,沒過幾天安生日子。我拿什麼讓人家點頭?”
棒梗沉默了幾秒,忽然問︰“你第一次見她,什麼感覺?”
“……像被雷劈了。”祁同偉老實答,“那天她穿白襯衫、黑裙子,站在講台上講刑法,眼神掃過來,我手心全是汗。”
“那就對了。”棒梗點頭,“你不用準備什麼華麗詞兒。你就去那個操場,站到她當年站過的地方,說︰‘梁老師,上次辯論你贏了。這次,我能不能贏你一次?’”
空氣靜了一瞬。
丁義珍看著祁同偉,發現他眼眶有點發紅。
“操場……”祁同偉喃喃道,“那兒晚上風大,路燈還老閃。”
“怕啥?”棒梗冷笑,“你可是抓過毒梟、追過逃犯的人。難道還怕黑燈瞎火說句心里話?”
“我不是怕……”祁同偉搓了搓手,“我是怕下雨。要是那天突然下大雨,蠟燭滅了,音樂放不出來,學生圍一堆看熱鬧……多尷尬。”
丁義珍笑了︰“這好辦。我認識後勤處老張,能提前鎖廣播系統。蠟燭我讓高啟強調幾個兄弟,穿便衣在邊上守著,風大了就擋人牆。至于天氣——我讓李響查未來一周氣象預報,挑個晴天。”
祁同偉抬頭,有點不敢信︰“你們……真幫我?”
“廢話。”丁義珍一拳捶他肩上,“咱倆,誰跟誰?你要是跪都跪得提心吊膽,那還叫什麼男人?”
棒梗也點頭︰“記住,求婚不是表演,是表態。你不是求她答應,是告訴全世界——我祁同偉,這輩子認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