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尸鈴谷入口處凝成實質,老九的銅鈴聲像根細針,將濃稠的霧氣縫出條蜿蜒的通道。他手中的九骨幡每掃過地面,青石板上便會浮現出淡金色的引魂咒,那些本已褪色的符咒在他經過時紛紛亮起,如同黑暗中次第點燃的燈盞。孫昊注意到,老九的每一步都精準踩在兩塊石板的接縫處,鞋跟落下時甚至未驚起半點灰塵,仿佛整個人與古道的陰氣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
"前輩,您腰間的鑰匙..." 李陽終于按捺不住,趁著尸傀人牆暫時停下的間隙開口。他手中的殘頁還帶著義莊尸血的灼痕,此刻正隨著老九的玉佩輕輕震顫,"和我們在青崖村找到的玉佩能共鳴,是不是意味著..."
"意味著你們手里的,是辰州堂初代堂主的往生佩。" 老九的聲音從青銅面具後傳來,他駐足凝視著道旁一具懷抱嬰尸的女尸,突然伸出桃木幡,絲絛上的人骨雕牌輕輕觸踫女尸眉心,"而我這半塊,是五十年前我師父從尸鈴谷帶出來的引魂匙。" 他轉身時,面具上的蛇紋恰好對準王林胸前的玉佩,兩截殘片之間閃過一道微光,"雙蛇合契,方能打開辰州堂的地脈靈樞。"
趙強握著工兵鏟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始終盯著老九腰間晃動的鑰匙殘片︰"你說你師父五十年前失蹤在尸鈴谷,那你..."
"我是他撿來的棄嬰,在往生堂長大。" 老九打斷他的話,手指劃過唇角的疤痕,"十歲開始學趕尸術,十五歲能控七具尸傀,二十歲時..." 他突然閉口,幡面重重掃過最近的引魂幡,符咒爆發出刺眼的紅光,"有些事,知道太早會死。"
陳宇趁著老九轉身,悄悄觀察他袖口露出的皮膚。那些被尸蠱啃噬過的疤痕下,竟隱約可見淡青色的咒文,與青崖村祭壇上的壁畫如出一轍。更令他心驚的是,老九操控尸傀時,掌心會浮現出雙頭蛇的光影,與長生會成員使用山魈圖騰時的景象截然不同。
"看好了。" 老九突然停在一塊凸出的岩石前,銅鈴輕晃三下。最前排的尸傀應聲轉身,胸口的山魈紋身突然崩裂,露出底下辰州堂的雙頭蛇標記。他從懷中掏出個小瓶,倒出些黑色粉末在掌心,"這是尸傀血,混著辰州朱砂。" 說著,他用指尖在岩石上畫出個三角符號,符號中央的蛇眼竟緩緩轉動,"遇到尸霧時,把血抹在眼尾,能看見霧氣里的引魂燈。"
李陽連忙掏出筆記本記錄,卻發現老九畫符的手法與《趕尸秘要》殘頁上的記載完全不同︰"前輩,您這是辰州堂的 " 開陰眼 " 術?可殘頁上寫著需要..."
"殘頁?" 老九冷笑一聲,"往生堂的秘典早被長生會篡改,他們那幫人連血魂契的入門儀式都搞不懂。" 他突然抓住李陽的手腕,將他的手掌按在岩石上,"真正的趕尸術,靠的不是死記硬背的符咒,是..." 他的聲音突然低沉,"是讓死人听你的話。"
霧氣中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三具身著近現代服飾的尸體從霧中走出,他們的眼球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兩枚黑色的玉扣,胸前的山魈紋身正在滲出熒光血液。老九的銅鈴突然變調,發出類似烏鴉的啼叫,三具尸體應聲僵立,玉扣表面浮現出 "退" 字。
"看見沒?" 老九松開李陽的手,"長生會用蠱毒控制尸體,辰州堂用魂魄。" 他指向尸體心口,那里隱約可見淡金色的光點,"每具尸傀心里都封著半縷生魂,所以它們怕晨光,怕佛經,更怕..." 他看向王林,"怕真正的辰州血脈。"
孫昊突然想起在義莊看見的壁畫,那些祭祀者胸前都戴著與王林相同的玉佩︰"你是說,王哥他們和辰州堂有血緣關系?"
老九沒有回答,卻從懷中掏出個竹筒,倒出五枚刻著蛇紋的木簽︰"拿著。" 木簽觸踫到眾人掌心時,各自發出不同的微光 —— 王林的木簽泛著金光,李陽的呈青色,趙強的暗紅,孫昊的銀白,陳宇的則是詭異的黑色。"這是地脈靈簽," 老九解釋道,"能感應周圍五丈內的尸氣。" 他看向陳宇手中的黑簽,目光微頓,"尤其是被血魂契污染過的尸體。"
眾人的警惕在老九陸續傳授的秘術中漸漸消解。趙強開始主動與他交流裝備,將自己調配的黑狗血分給老九;李陽纏著他詢問辰州堂的歷史,雖然大多得到沉默回應,但偶爾能從只言片語中拼湊出片段 —— 比如五十年前那場導致辰州堂覆滅的 "血魂契之亂",比如長生會如何竊取秘術,將正經的趕尸術變成操控尸傀的邪法。
最令人心驚的是,老九在路過一處廢棄的土地廟時,突然停下腳步。他摘下青銅面具,露出被疤痕毀去半張的臉,對著神像跪下︰"師父,弟子帶鑰匙回來了。" 王林看見,神像基座上刻著與老九腰間殘片相同的蛇紋,而神像手中捧著的,正是半枚殘破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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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長生會血洗辰州堂," 老九起身時聲音沙啞,"師父把我藏在尸鈴谷入口,自己帶著引魂匙引開追兵。" 他撫摸著神像的斷手,"後來我才知道,他們要的不是鑰匙,是..." 他突然看向王林,"是能讓血魂契真正生效的活人祭品。"
陳宇的黑簽突然劇烈震動,他指著前方霧氣︰"有東西過來了!" 話音未落,七盞幽藍燈籠從霧中飄來,每盞燈籠下都懸著具沒有下肢的尸體,他們的脊椎骨被生生扯出,化作支撐燈籠的支架。老九迅速搖動銅鈴,尸傀人牆立刻變換陣型,將眾人護在中央。
"是長生會的 " 燈尸 "。" 老九將桃木幡遞給王林,"用你的血滴在幡頂的蛇眼上。" 王林照做,玉佩上的血紋突然匯入幡面,九道絲絛同時爆發出強光。燈尸的燈籠應聲炸裂,尸體在強光中化作飛灰,卻留下七枚刻著山魈的青銅牌。
"他們在跟蹤我們。" 老九撿起銅牌,發現背面刻著眾人的生辰八字,"長生會早就盯上你們了,從青崖村開始。" 他看向王林,"你以為那些山魈是偶然出現?你們身上的血,是打開辰州堂秘寶的鑰匙。"
霧氣漸散,眾人在老九的帶領下進入一片竹林。這里的竹子通體雪白,竹節處刻滿密密麻麻的咒文,每片竹葉都泛著金屬般的光澤。老九突然停步,轉身面對眾人,青銅面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前面就是尸鈴谷的核心區,從現在起,我說的每句話都要記住 ——"
"第一,無論听見什麼聲音,都不要應聲;第二,看見紅衣尸轎必須背身跪下,等鈴聲消失再起身;第三..." 他的聲音低沉如鼓,"如果我死了,把我的鑰匙殘片和你們的玉佩一起埋在雙頭蛇標記處,這樣至少能保住全尸。"
趙強剛要開口,老九突然將一根竹笛塞給他︰"這是 " 鎖魂笛 ",用尸鈴谷的鬼竹制成。" 他演示著吹奏方法,笛聲尖銳卻帶著莫名的安撫作用,"遇到尸蠱爆發時吹三聲長音,能暫時鎮住蟲群。"
李陽注意到,老九在傳授這些時,始終避免提及自己的過去,甚至連名字都只字未提。但通過他對辰州堂秘術的熟悉,對長生會的憎恨,以及腰間的鑰匙殘片,眾人漸漸明白,這個神秘的趕尸匠,很可能是辰州堂最後一代正統傳人,背負著滅門之仇,在古道中徘徊了二十年。
當月光透過鬼竹的縫隙灑在老九的疤痕上,陳宇突然發現,那些疤痕的走向竟與青崖村祭壇上的祭祀圖案完全吻合。他剛要開口,老九突然轉身,面具後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危險。" 他搖動銅鈴,尸傀人牆再次移動,"跟緊了,尸鈴谷的真正恐怖,從現在才開始。"
眾人握緊手中的木簽和驅邪工具,看著老九的背影在鬼竹間穿行。他的黑袍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的鑰匙殘片與王林的玉佩共鳴著,發出幾乎肉眼可見的微光。那些曾經的警惕、懷疑,在老九一次次的救命和傳授中,漸漸轉化為信任 —— 盡管他們知道,這個神秘人身上還藏著無數秘密,但此刻,在這充滿殺機的古道上,他是他們唯一的引路人。
路過一處倒掛著的尸傀時,老九突然停下,從懷中掏出個布袋,里面裝著些紙錢和米酒︰"這是張老三,我師父的第一個尸傀。" 他喃喃自語,"當年長生會的人挑了他的腳筋,現在只能倒掛在這兒守路。" 他灑下米酒,紙錢在風中燃燒,尸傀的手指突然動了動,像是在致謝。
趙強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在戰場上的戰友︰"老九,你說辰州堂的人能和尸體說話?"
"不是說話,是..." 老九凝視著燃燒的紙錢,"是讓他們知道,他們的魂魄還沒被完全吃掉。" 他轉身時,面具上的蛇紋似乎更亮了,"長生會用尸蠱控制尸體,我們辰州堂,用的是人心。"
這句話像重錘般砸在眾人心里。李陽突然明白,為什麼老九的尸傀比長生會的听話 —— 因為他在尊重這些死去的魂魄,而不是把他們當成工具。這種認知,讓他們對老九的信任又深了幾分。
當鬼竹林的盡頭出現一座石拱門時,老九突然停步,轉身面對眾人。他摘下青銅面具,露出傷痕累累卻堅定的臉︰"過了這道門,就是尸鈴谷。" 他看向王林,"你的玉佩,應該能感應到里面的地脈靈樞。"
王林點頭,感覺玉佩在胸口發燙,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召喚他。趙強握緊工兵鏟,孫昊檢查著牛骨匕首,李陽收好殘頁,陳宇握緊鎖魂笛。老九看著他們,突然露出難得的笑容︰"別怕,我會帶你們找到真相。" 他重新戴上面具,搖動銅鈴,"記住我的規矩,跟緊尸傀人牆,千萬別回頭。"
眾人深吸一口氣,跟著老九走進石拱門。門後,尸鈴谷的景象震撼了他們 —— 谷底布滿密密麻麻的尸鈴,每個鈴鐺都系著具風干的尸體,在風中發出淒涼的聲響。而在谷地中央,一座巨大的祭壇拔地而起,祭壇頂端,停放著一口瓖嵌著無數寶石的青銅棺,棺蓋上,雙頭蛇的圖騰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老九的銅鈴聲突然加快,尸傀人牆迅速靠攏,形成保護圈。王林感覺玉佩的熱度達到頂點,鑰匙殘片在老九腰間發出蜂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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