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叫趙緒啊。”
小閣樓里，望著眼前神情激動的年輕人，澹明心中泛起一絲感慨。
去年在良子郡山中的記憶再次浮現。
趙緒，那個年輕的尉官。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他牽掛的仍是那些百姓。
神州啊神州，總是被一群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
不過，自己覺得這個年輕人很熟悉，應該不只是因為他長得與他兄長有幾分相似，應該還在哪個地方見過他。
沉思片刻，忽然記起。
過年時，祭拜完蕊欣歸途上遇到的一對父子。
是了，是了。
原來是你。
只是現在的趙理早已褪去了幾分青澀，頗為干練。
緣也，緣也。
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叫趙理的年輕人，澹明問道︰“你怎麼會被卷入這場風波？”
趙理神色一黯，道︰“哥哥犧牲之後，我放棄了留學，進了部隊，後來又因為表現還可以，被首長挑選進了神機營，這次剛好參與草原軍演，然後就...”
澹明恍然，打量了一下趙理，又問道︰“你的記憶看來已經完全恢復，我有些好奇，在沒有外力干預的情況下，你是怎麼自行恢復記憶的？”
這很關鍵。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為我曾經在這夢里受過一次重傷。”趙理回憶了一下。
“重傷？”
趙理皺眉思索片刻︰“具體原因我也不確定，但應該和那次重傷有關。”
他下意識摸了摸後腦︰“在夢里，我作為工匠修補城牆時從高處墜落，昏迷了很久。”
“醒來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現實中的記憶片段會突然閃現，就像......”他頓了頓︰“就像透過裂縫看到的真實世界。”
“直到遇見您。”趙理輕聲道︰“所有的記憶突然就完整了，就像......”
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重傷....”澹明捏著下巴，回想起剛剛入夢的時候遇到的兩個天道眾︰“垂死...”
“原來如此。”澹明忽然想明白了要在這個夢境自主清醒的必要條件。
“澹明先生？”見澹明陷入沉思，趙理有些惴惴不安，以為自己說錯話，下意識探身壓低聲音輕喚︰“澹明先生？”
澹明收回思緒，笑了笑︰“沒事，就是想明白了點事。”
趙理愣了一下，猶豫片刻，最終忍不住問道︰“澹明先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只有我恢復了記憶，其他人卻一點變化都沒有，我明里暗里曾暗示過很多次，可他們都是一副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的表情，還以為我得了 癥。”
“還是喊我澹明哥吧，大家都習慣了這麼喊。”澹明笑了笑，正色道︰“那是因為他們在夢里還沒有醒來，關于這一切，說來話長，但我可以長話短說....”
正要解釋，便听到一聲輕響，門被推開。
人還沒出現，便听到一聲元氣十足的聲音傳入︰“小理子你果然在這里偷懶！”
接著便是一頂虎頭帽出現在眼眸里。
“剛剛打魔物的時候爭著上去打，生怕跑慢一步就沒得打，一點都不怕死，現在只是讓你送點藥，結果轉眼人就不見了，你這到底是勤奮還選擇性勤奮？”
少女雙手叉腰邁步走了進來︰“還好我給你補送了一份，不然要有個傷兵沒及時用上藥，出了事，你就慘了。”
“還有...哎？有客人呢。”正說得興起，卻發現趙理對面坐著一個青衣男子，瞳孔忽然一縮，又連忙行禮︰“您、您好。”
見到來人，澹明眼眸一絲光掠過，隨即便笑呵呵站起來︰“你好。”
趙理旋即起身介紹︰“阿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
“這是今日在城外一招滅了魔潮的那位大人！”阿幽率先說出，然後很是驚訝又有些緊張地揉著衣角︰“小理子你什麼時候認識這麼厲害的大人物了。”
“不是什麼大人物，只是同鄉而已，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澹明拱了拱手。
“我叫阿幽。”
澹明細細咀嚼了一下，笑道︰“好名字。”
“是嗎，嘿嘿，阿幽也覺得很好听。”少女撓了撓虎頭帽，有些不好意思，但立馬又自豪起來︰“阿幽的爹娘取的。”
“是爹娘取的喔。”
“是是是，天下有幾個孩子的名字不是父母取的。”趙理很是寵溺揉了揉少女的虎頭帽，惹得一記白眼。
.....
“那你們聊，我先去忙，龍叔和何叔他們還在忙著呢，但小理子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解釋的，接待澹明先生這種事一點也不比救人簡單，今天大家能活下來，全是...不對...起碼有一半是澹明先生的功勞呢。”
“還有一半是我們陳掖大帥的！”
“還有一半是我們大家的！”
“那不就超了。”趙理無奈道︰“你這算數還是要讓書桓教一下才好。”
“嘿嘿，那我先走啦。”阿幽扶了扶虎頭帽，笑嘻嘻轉身離開。
“九年義務教育任重道遠啊。”目送阿幽離開，趙理笑笑，轉身時發現澹明正注視著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得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好奇道︰“有什麼不對勁麼？”
澹明沒有回答，反問道︰“你...跟這個阿幽...”
趙理一愣，以為澹明誤會了什，連連擺手︰“就是剛入夢的時候，見她被幾個路過的小乞丐欺負，我正好經過就順手救了她。”
“听她說本來是關山城的百姓，爹娘讓她送點特產給吾威的親戚，結果半道上就遇到了魔潮入侵，吾威城關閉，她出不去，又沒找到在吾威的親戚，就流落街頭。”
“後來我們就在東城區安頓下來，她每天背著小背簍沿街叫賣零嘴，我和其他人就做苦力。”
看著澹明陷入思索，趙理有些不好意思道︰“雖然現在看來，當初的相遇確實有很多疑點和不合理的地方，但那個時候還沉睡在夢里，所以就是有不合理的地方，也不會特意去想。”
“這麼說...”听趙理這麼一說，澹明揚了揚眉，有些訝異︰“你知道她的身份？”
“都到這時候了，哪能不知道。”趙理回身坐下︰“看年紀肯定不是我們部隊的人，而當時【蜃樓】爆發波及範圍那麼大，肯定把草原的牧民也給波及到。”
“所以...”趙理神色篤定︰“阿幽肯定是草原的牧民女孩，看她天天說著要找爹娘，大概率還是個留守兒童。”
“.....”
“等出去之後，聯系上她爸媽就好...怎麼了，澹明哥？”
正說著，見澹明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沒事。”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趙理問道︰“【蜃樓】持續了那麼長時間，外界一定亂成一團。”
“黃粱一夢，時間流逝跟外面不同，不用擔心。”澹明站起來︰“是要解決，但也不差這兩天。”
“讓她再想想吧。”
“在此期間，我先去見見幾位老友。”
“啊？”趙理沒听明白。
“對了。”澹明忽然想起什麼，有些好奇問道︰“你怎麼會認識我，我們應該沒有正式打過照面。”
“你可是澹明，華南總局編外，怎麼可能不認識。”趙理很是理所當然。
“是麼，我有那麼出名麼？”澹明捏起下巴，嘀咕︰“可為什麼有時候出任務，我還是得出示證件？”
“上次去高涼郡破邪廟的時候，忘了帶證件還差點被村民扭送到了派出所。”
“幸虧我跑得夠快，撈粉皮和豆餅角全砸隊友身上。”
“只是...為啥是個人見到我，都要給我強調一遍【編外】？”
“莫非，這是大宇宙意志？”
“有趣，明年等我上岸看你們誰還敢提這個。”
生氣氣！
“也可能是我現在在西南總局服役，對澹明哥比較熟悉的原因，畢竟澹明哥你去年在儷海挫敗了陰噬獸的陰謀，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西南總局上下對你可是感激得不得了。”
“我們的總教官還經常打開他的朋友圈給我們炫耀當時和您一起並肩作戰的光輝歲月，天天說什麼他與澹明哥合砍八十一分。”
沒有听到來自某位劍仙的腹誹，趙理自顧自說道︰“別的局對澹明哥熟不熟悉我不清楚，但我們西南總局這一屆新入神機營的，只要被總教官訓過，就沒有不認識澹明哥你的。”
“你們總教官？”澹明回過神來，正好听到這個，好奇道︰“還和我並肩作戰過？尊姓大名？”
“葉堪。”
“啊？他不是說調回黑冰台了麼？”澹明倒是沒有想過居然是他。
“已經調回去了。”趙理說道︰“不過因為更替獸事件過後，我們西南總局的實力大跌，即便補充了新兵，但形成戰斗力或者恢復至戰斗水平還需要時間，可陰噬獸的威脅又時刻存在，所以只能抽調老兵組成教官團給我們這些新人加訓，葉堪教官就是教官團的總教官。”
“厲害厲害，那儷海大隊的黃心悠大隊長呢，你認識麼，我倒是有加她微信，就是她吧，跟我差不多，不喜歡發朋友圈，平日里也很少聊天，最近一次聊天還是年前她給我轉發他們儷海市公務員招錄表的時候。”
“我不太清楚，只听葉堪教官提過一次，說黃大隊好像辭去了大隊長職務，前段時間應該是去首都學習了。”趙理極力回想了一下︰“好像儷海市人事調動挺大的。”
“哇，這是要高升的節奏啊。”某劍仙實名羨慕。
好幾個月沒听到兩位朋友的消息，澹明忽然有些感慨和...
一丟丟的羨慕。
屬于是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開路虎。
“行了，我去找一下其他人，你先忙活你的，不過這都是夢，隨意點也行。”澹明拍了拍趙理，還想說什麼，卻最終抿了抿唇，輕聲道︰“還是多抽空陪陪那小姑娘吧。”
說罷便徑直離開。
“陪陪那小姑娘？”趙理愣了一下，硬是沒想明白過來。
又不是以後見不到。
即便出去了，自己要回西南，阿幽在草原，但現在科技發達，要聯絡不是很簡單麼？
高手都喜歡當謎語人麼？
什麼封建陋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