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朝瑤望著綿延起伏的山林,眾生是散落的群山,每座有每座的起伏。
可當風吹過他的山谷時,她依然想化作一朵雲,停在他能望見的天空。
回到中原府邸,朝瑤走入屋內,相柳執書斜倚著榻,仿佛帶毒的月光,美得驚心動魄,卻隨時能要人命。
“你”朝瑤瞥見他手上的書本,語氣瞬間軟了三分。“晚上好。”
“過來。”相柳聲音低沉帶笑,卻像冰刃刮過耳膜,讓人脊背發寒。
朝瑤“我還有事,咱們回聊!”迅速轉身逃之夭夭,猛地被靈力掐住後頸,整個人向後面飛去。
“咚!”
腳跟撞到榻板,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
“這本書,咱們研討一下?”相柳雙臂將她圈在前胸。翻開第一頁,活色活香的春色映入兩人眼簾。
朝瑤瞥了瞥房梁,手蓋住古人的智慧,“這搏擊摔跤圖畫的不錯,衣服都撕爛了。”誰他媽說古人保守,一點都不保守,自然大膽。
“雲渦翼合、潮痕羽沉?”相柳說一招,翻一頁,仿佛打算效仿寒門苦讀的學子,挑燈夜戰。
忽然低頭一笑,“瑤兒,喜歡哪種?”
朝瑤見相柳慵懶散漫地圈著自己,一雙眼眸看不出情緒,仿佛尋常情人間雨約雲期。
他看似隨和,實際難以揣測,你永遠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心,哪句是試探,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突然要你的命。
清水鎮他要去找 奪回糧草那次,那些人臉上面具,或許她早該猜到他還有別的身份。
世人不知超然物外的鬼方,格外擅長暗殺與毒殺,當年鬼老頭說略知一二的蠱術,他的一二是二分之一的意思,百黎蠱術的發源地,以“巫毒”聞名,鬼方掌握的蠱毒是隱秘的蠱術變種,鬼老頭也曾是砍頭如切瓜的鬼王
情人蠱來源于百黎,鬼老頭確實不太清楚,誰讓他們鬼方從來不搞這種實用效果不大,情情愛愛的玩意。
“呵呵,明日還要去青丘,早睡早起。”朝瑤對相柳的戰斗力,深知灼見。邊說邊起身,裝傻充愣到底。
“修煉功法。”相柳猛地翻身將她按在身下,微熱的指腹若有若無擦過脖頸跳動的血管,“瑤兒不是說紙上談兵不如躬行實踐。”
他的指尖掠過脖頸時,像一片雪落在動脈上。“蛇大人,我發誓真沒了,最後一本就在你手上。”朝瑤臉上堆著笑,不知道笑的多勉強,但肯定寫著諂媚兩字。
擒住縴細的手腕,大拇指拭過她的下顎,“有沒有話要說?”相柳忽然俯身,炙熱的氣息撲向她脖頸處,“身上怎麼有血腥氣?”
“去了一趟鬼方,玩了會人皮燈籠,听了會自家老頭的教導。”
“真的?”相柳獠牙抵住她的肌膚,只需微微一用力,便能大口吸吮滋補的鮮血。“你听教導?匪夷所思。”
“真的,我家老頭說了,情愛是最無用的東西,讓我注意身子。”朝瑤非常誠懇地說完就要推開相柳。
“騙子!”尖銳的疼痛便驟然刺入皮膚,仿佛兩枚淬了寒毒的銀針。朝瑤整個人被他緊緊抱在懷里,“我的血滋味復雜,你一點不挑食。”
回應她的是相柳將銀發撥開,露出他自己雪白的脖頸誰說無用,這不是能喝血解渴嘛!
“誰談戀愛的情趣是兩人抱著喝對方的血。”朝瑤眼楮一閉,痛楚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酥麻,從脖頸傷口處漣漪般擴散,如同海底的水藻纏繞四肢。
黑暗中朝瑤感受到血液被吮吸的流速,溫熱的生命力順著他的齒尖流失,卻同時有另一股力量反哺而來。那是相柳的妖力,帶著深海特有的咸腥與月光般的清冽,在血管里蜿蜒流淌。
不知何時,相柳抬頭看著蜷縮在他懷中的朝瑤,咬破舌尖將精血渡入她口中。
朝瑤像初生的嬰兒般本能吞咽著鮮血,寒冷與灼熱在體內交鋒,像潮汐撞擊礁石。
血絲浸透成纏綿的吻,該是瀕死的體驗,卻成了墮落的血液沸騰。血珠在唇齒間拉成絲線時,朝瑤恍惚看見了月光下的海。
相柳的銀發不知何時纏滿了她的手腕,像被潮水沖上岸的漁網,越是掙扎越陷得深。他指尖劃過她鎖骨上的咬痕,那里立刻泛起珍珠般的瑩光。
“鳳將雛”他突然念出古籍里的招式名,卻用蛇尾代替了手,緩慢圈住她腳踝往上攀,“是這樣麼?”
朝瑤眨巴眼楮,往下一瞟,該死的蛇毒麻痹誘惑!什麼時候被脫干淨都不知道。
咬唇瞪他,被妖血染紅的唇瓣翕動著想反駁,卻化作一聲嗚咽。
相柳把致命獠牙藏進溫柔里,等她放松警惕才猛地收緊桎梏。就像現在,他呼吸交錯著落在她耳後,最輕說著“放松”卻在下一瞬咬住她後背,最重時叼住她耳垂威脅“再亂動就試試下一招?”留下嫣紅奼紫,如落花般點綴在肌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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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樹影婆娑,朝瑤在朦朧中數他額間上掛的汗珠,一、二、三數到九時突然被托起,那本畫冊嘩啦掉進燭火里。
相柳的神情仿佛既要將她拆吃入腹,又想永遠困在這具皮囊里。
“舊的不學了……”他舔去她眼角生理性的淚水,低語一句“新的招式,樂意奉陪。”
倏地,臂膀被她咬住,像是被欺負狠了的幼獸,喉間發出委屈的嗯嗯聲。
其靜也翕,浹髓淪肌難以脫身。
此刻,愛是吞噬,是毀滅,是把兩人燒成灰燼的沖動。
初次動心便深陷其中,他眉間情態只為一人流露,身體亦如是。
月光被篩成細碎的銀沙,灑在衣袂。殘燭在鎏金雀尾燈台上淌下胭脂淚,將交疊的身影投在碧紗櫥上。
窗外驟雨打濕樹葉, 里啪啦,檐鈴在恣心縱欲時亂了節奏。
青丘?涂山氏?朝瑤在耳鬢廝磨中忘得一干二淨,滿眼都是勤奮教學的相柳大人。
清晨派人去青丘送信,三日後拜訪涂山族長,言明要見涂山篌。
睡醒朝瑤要出去玩,防風邶斜倚在窗前,看著朝瑤低頭整理衣袖的樣子,她雪白的長發被金鈴辮松散束著,襯得那身茜紅胡服更艷三分,像雪地里突然燒起來的火。
額間那枚洛神花印,此刻不知是陽光映照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竟透出胭脂色的光,活像誰用指尖蘸了朱砂,輕輕點上去的。
天生一雙星眸,清凌凌的,看人時總帶三分狡黠七分涼薄。可這會兒她抬眼沖他笑,眼里漾著的光,倒讓防風邶想起自己年少時在極北之地見過的極光,明明冷到骨子里,偏叫人看得心頭滾燙。
她腕上金釧隨動作叮咚響,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如此打扮,喉結滾動將佔有欲深深吞下。
後來他見過大荒所有名貴的朱砂,卻沒有一種能復現那日陽光穿過她額間時,那種將化未化的、近乎疼痛的艷色。
朝瑤牽著防風邶乘坐坐騎去西炎城玩,防風邶看她茜紅色的衣袖掃過街邊小攤的陶罐,金鈴辮梢隨著步伐一晃一晃,像雪原上突然蹦出的火狐狸尾巴。
有孩童舉著風車從他們之間竄過,她側身避讓,發尾掃過他手背,涼得像極北之地的冰霰,偏又帶一縷洛神花的暗香。
防風邶習以為常讓她走在里面,將她與人群隔開,目光匆匆掠過她從未松開的手。
暮色漸濃時,街角酒肆的布幌子被風吹得鼓起,她拉著他小跑兩步,茜紅衣擺翻飛間,露出靴尖上繡的銀鹿,停在在橋頭賣花燈的攤子前,朝瑤指尖撥弄一盞蓮花燈。
“我要這個。”朝瑤提起蓮花燈與他臉齊平。搖晃時投下的碎光,全落進她抬眸望來的眼楮里。
遞出貝幣時順勢取走她手中的花燈,回身一瞬,花燈照亮她的容顏。
朝瑤見他不說話,轉盼如波眼,踮腳在他臉頰親了一下,狡黠地望著他。“果然男人花錢最帥。”
花燈晃動的光影里,防風邶眼眸微睜。她唇瓣擦過臉頰的溫熱,比極北的岩漿更灼人。他握著燈桿的指節泛白,面上卻還端著那副風流笑意,唯有睫毛輕顫,泄露了剎那的失神。
“嘴甜,回禮。”借著花燈遮擋住人群視線,在她唇上輕輕印下回禮。
一吻便偷一顆心,一吻便亂一生情。一吻偷將百年雪,花燈照徹兩心明。
花燈錦簇間,防風邶注視她的雙眸,碎光在她眸中流轉,映得他千年寒冰般的眼底也漾開波紋。那盞蓮花燈兀自搖晃,燈影交錯間,她狡黠的眉眼與百年前初見的驚鴻一瞥重疊。
朝瑤蹲在河岸邊,蓮花燈順流而下,雪白長發垂進水中也不在意。橋下流水載著萬千燈影遠去,唯願時光停留在這一刻。
防風邶看著那縷發絲像月光化開的痕跡,與她臉上璀璨笑容交相輝映,明月如霜,照見人如畫。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朝瑤心血來潮,牽著防風邶來了一個夜探西炎山,上了朝雲峰。
春岩瀑泉響,夜久山已寂。明月淨松林,千峰同一色。
朝瑤一邊刨墳一邊打趣他。“寶邶,西炎山玩過,齊全了。”靈曜帶著寶邶出入過五神山。
防風邶捏了捏鼻梁,外甥女禍害大舅的墳,到處找木頭根。他回望千年鳳凰樹樹冠,那些記憶里,多次出現這棵鳳凰樹,“你外祖母他們知道你親近西炎王嗎?”
“知道,我給他們說過,老頭對我不錯。”朝瑤小心翼翼清理包裹著茱萸根須的泥土。“帝王之愛,止于權衡。為何非要在帝王身上去找人性?”
“窮的兜比臉干淨的男人,還做著一夜鴛夢誒。”別說這個時代,現代就算有婚姻法,結婚證,有錢有勢的男人,誰沒個小三、小四。沒錢沒勢的男人還得在外搞搞曖昧,要是律法能管住人心,就沒婚外情,私生子了。
西炎王犧牲子女、利用感情,冷血得令人心寒。但亂世中,優柔寡斷可能死更多人,某方面他結束了亂世,用至親的鮮血造福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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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助他成為帝王就該想到,那麼有野心的男人,怎麼會困于情愛。”
“尋常人家的煙火幸福,是帝王將相眼里的星辰大海。”
“權力把人心變成戰場,而情愛是唯一無法用兵法奪取的城池。”
朝瑤收好茱萸根,拍拍雙手,牽著他走向桑葚林。
夜風穿過桑葚林,葉片沙沙如私語,樹影婆娑間漏下細碎月光,像撒了一地銀幣。
防風邶指尖掠過樹干斑駁的紋路,忽然開口“帝王眼里,連月光都是籌碼。”西炎王後善于紡織養蠶,這桑林的存在,證明她不輸于男人,“可偏偏有人甘願做這籌碼比如你外祖母。”
“傳聞你外祖母自小按照辰榮王後來培養,最終沒成辰榮王後,成了西炎王後。”防風邶瞄了一眼她的不老實的腳,“不知西炎王是否也把你當王後培養?”
“切,老頭子怕我捅死他孫子,他敢嗎?”朝瑤踢飛的石子驚起幾只螢火蟲,光點浮游在她白發間。
她轉身時眸光明亮如刃,“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夫妻間可以誓同生死,也可以不共戴天。這當中愛恨微妙,必得要曾經滄海,才能指點歸帆。
至親至疏夫妻防風邶細細揣摩這句話。
西炎王與西炎王後的一生不就如此嗎?生死相扶,並肩作戰,共創西炎國,最後卻成了最熟悉、最疏離的陌生人。
月光穿過枝椏,在防風邶眼里投下細碎光斑,恍如冰川下的星河倒影。
夜風卷著桑葉擦過他的袖袍,他忽然抓住一片遞到她眼前“所以你游戲紅塵,只談戀愛不做夫妻?今日能親密無間,明日便能視同陌路。”
葉脈在月光下縱橫如溝壑,朝瑤噗嗤笑了,“你是指世俗的夫妻,還是夫妻間的事情?”
清水鎮她也曾這樣仰頭看他,只是那時她眼里是驚艷,而今卻是淬了毒的狡黠。
桑葉在防風邶指間打了個旋,他忽將葉片抵在朝瑤唇上“夫妻間的事……”尾音拖得綿長,“比如共飲合巹酒?還是……”指尖一彈,葉片擦過她眉心,“共赴黃泉路?”
“你”朝瑤佯裝惱怒,眼里漣漪如流星般劃過,“相柳大人愛掐我脖子,當初是準備掐死我再殉情?”
“當初?不會殉情。”他聲音低沉,似冰川融水擦過礁石,“會一口一口吃掉你,吸干你的血,咬碎你的骨頭,吞掉你的五髒六腑,順便把你做成人皮燈籠。”
朝瑤“毒嘴,說不出好听的玩意!”扯住一把桑葉扔他臉上,“人家吐絲你吐毒!”朝瑤抽出手轉身打算給他丟下,白發掃過防風邶腕間忽被拽回,整個人撞進他懷里。
防風邶掌心壓住朝瑤後頸,桑葉碎屑從她發間簌簌落下。他低頭時,唇幾乎貼上她耳尖“吐毒?”冷笑聲像冰刃刮過琉璃,“那你該慶幸……我還沒用牙。”
“你露一個試試,我今晚給你拔牙。”她抬膝頂向他腹部,卻被他手掌擋住,猛地被扣住後頸拉向他。防風邶拇指摩挲她頸側動脈,“咱們倆的債務三生也算不清,你死了我找誰算?只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朝瑤幻想相柳吃掉自己時的血淋淋,清冷孤傲的九命相柳,一身白衣,手拿繡花針將她皮膚縫補成燈籠。“大晚上 人。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握著他的手腕,扯了扯,“咱們別見了,我怕你吃掉我。”
“做夢!”
無情之人更該吃掉,防風邶以吻封緘,百年的孤寂,被一吻擊碎。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她的呢喃細語伴隨著夜風傳入他的耳里,“我只與喜歡的人做盡天下艷情之事,目中無人至隨處擁吻,在陰天馭蛟出海,在雨天撕咬纏綿,在雪原上燃篝火,在月蝕時偷光陰,把孤寂燒成一朝歡愉?。”
“你骨血里浸透我的名,縱使來日身化星塵……”
他攫住她的手腕,將人按入懷中,咬破她舌尖,以血封緘後話“沒有來日。”
桑林簌簌,月光被枝葉剪成碎銀,鋪滿她顫動的睫毛。防風邶的眼底映著九天星河與她一人的影。
只有你我,與天地同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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