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幾乎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而就在靠近廚房門口的一張桌子旁，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弓著腰，手里拿著抹布，極其賣力地擦拭著桌面，正是趙銳！
趙銳顯然也听到了動靜，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兩人都瞬間僵住了。
周哲瞪大了眼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趙銳？
那個在班里成績優異、家境似乎也不錯、總是帶著點傲氣的趙銳，竟然也在這里……擦桌子？！
這畫面太具有沖擊性，以至于周哲端著那摞滾燙的碗，愣在原地足足有兩秒，大腦才處理完這難以置信的信息。
他做好了可能會被同學知道的心理準備，但確實還是在他最手忙腳亂、滿手油污拿著抹布的時候。
直到忙碌的高峰期過去，員工餐的香氣飄散開來，後院里擺開了小桌。
周哲看著桌上那盆堆得冒尖、醬色濃郁、香氣霸道的紅燒肉，那一大盤油光水滑、看著就下飯的家常豆腐，還有那一盆清炒時蔬以及堆成小山的白面饅頭時，他再一次驚呆了！
這……這就是員工餐？這規格、這分量、這香氣……比他在學校食堂見過的、甚至比他在老家過年時吃的都要好！
那紅燒肉一塊塊顫巍巍、亮晶晶，肥瘦相間，散發著誘人的醬香和肉香，幾乎晃花了他的眼。
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感覺空癟的胃袋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劉東給他盛了冒尖的一大碗米飯，馬紅霞直接給他夾了兩大塊厚實的紅燒肉放到碗里，熱情地招呼︰
“周哲兄弟，別愣著，快坐快坐！使勁吃，管飽！”
周哲手足無措地坐下，看著碗里那兩塊幾乎蓋住了米飯的紅燒肉，拿著筷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這肉……真的可以隨便吃？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抵不住那誘人的香氣，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送入口中。
他再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大口扒拉起米飯和肉來，幸福感混合著一種酸澀感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趙銳也磨磨蹭蹭地來到了後院吃飯。
他顯然還沒從剛才的尷尬中完全恢復，故意不看周哲，找了個離他稍遠的位置坐下，拿起一個饅頭，惡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跟饅頭有仇。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的沉默，只有周哲努力壓抑卻依舊明顯的吞咽聲。
最終，還是趙銳先憋不住了。
他啃著一塊醬骨頭，突然開口道︰
“喂，書呆子，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告訴你，我來這兒，可不是為了那點工錢。”
周哲從飯碗里抬起頭，嘴角還沾著一點醬汁，茫然地看著他。
趙銳見吸引了周哲的注意，仿佛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他指了指桌上那盆快要見底的紅燒肉和醬骨頭︰
“我是為了這個！”
“就後廚那陳老爺子，以前是御廚後代，那手藝，絕了，外面花多少錢都吃不到這麼地道的東西。”他
用力嗦了一口骨頭里的骨髓，一臉陶醉，“工錢？那才幾個子兒？關鍵是這員工餐，值啊！不然你以為我憑什麼在這兒受累？”
如果每天都能吃到這樣的飯菜，好像……擦桌子收拾碗筷，也確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了。
甚至，變得……非常值得？
趙銳見周哲沒反駁，反而像是听進去了，心里那點別扭頓時消散了不少。
……
夜深人靜陸青陽靠在床頭，就著燈光翻閱著今天的課堂筆記和一本厚厚的專業書籍。
沈茉帶著一身疲憊推門走了進來。
她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倦容，將沉重的書包放在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
“回來了？”陸青陽放下書，抬起頭，眼中帶著關切，“今天怎麼又這麼晚？快坐下歇歇。”
“嗯，”沈茉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後頸，走到床邊坐下，“晚自習後又和導師討論了一下課題，最近的功課越來越難，感覺有點跟不上，壓力有點大。”
大學的學業對她來說並不輕松，尤其是醫學專業，需要大量的專業知識。
陸青陽伸出手，指尖在她虎口處輕輕按揉著。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慢慢來，你那麼聰明，肯定沒問題的，正好，我這里還有一些提神補腦的藥丸，你吃吃看。”
“好啊，你的藥丸效果很好的，對了，听說你今天把同學都叫到飯店幫忙了？”
“嗯，”陸青陽點點頭，繼續幫她按著手，“正好缺人手，他們倆也合適。”
沈茉眨了眨眼，有些不解︰“趙銳？他那個性子，肯來端盤子擦桌子？而且，他家境不是挺好的嗎？應該不缺這點工錢和一頓飯吧？周哲我倒是能理解，那孩子確實太苦了。”
陸青陽笑了笑，緩緩道出自己的想法︰
“趙銳啊，他家里確實不簡單，我隱約听說，他父親好像是某個保密單位的，專門研究導彈衛星的科學家，是真正的國之大器，這樣的人家，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分量極重。”
沈茉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楮，這個信息她倒是第一次听說。
陸青陽繼續道︰“趙銳本人呢，本質不壞，就是被他那點家世和聰明慣得有點不知天高地厚，性子傲，需要敲打磨練，讓他來飯店干點活，接觸接觸形形色色的人，看看生活的不易，對他沒壞處，和這樣的人打好關系，將來總沒壞處。”
沈茉听得若有所思，她沒想到陸青陽考慮得這麼深遠。
她一直覺得陸青陽只是聰明能干，沒想到在人情世故和長遠布局上也有這樣的心思。
“那周哲呢？”她又問。
“周哲，他是個極聰明的學生，肯吃苦，有韌性，心性也正。你看他那種學習勁頭和悟性，將來只要有機會，必然大有成就。
現在他困難，我們力所能及地幫一把，給他一個吃飽飯、安心學習的機會，結下的是一份雪中送炭的情誼，這樣的朋友，值得交。”
沈茉若有所思︰“你說得對，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原來你讓他們來幫忙，還有這層深意。”
陸青陽笑了笑，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也別把我想得太算計，幫周哲，確實主要是看他太難，磨練趙銳，也是覺得他還有救。
至于其他的，只是順勢而為，咱們的首要任務，還是把把日子過好，把兩個孩子照顧好，你也一樣，學業盡力就好，別太逼自己，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