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那個總考第一第三的書呆子？”趙銳愣了一下，隨即撇撇嘴，“怎麼了？”
“他家里情況可能不太好，我看他經常不吃午飯，或者就啃個干饅頭，里最近還是忙，我想問問，能不能讓他也過來幫忙？跟你一樣，管頓飯，按小時算工錢。”
趙銳一听，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第一反應就是︰
“不行！你答應過我不告訴別人的！這要是傳出去，班里都知道我在飯店端盤子，我這臉往哪兒擱？”
陸青陽早就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也不急，只是看著他，緩緩說道︰
“所以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周哲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瘦得跟竹竿似的，人是鐵飯是鋼，長期餓著，再聰明的腦子也頂不住，咱們就是給他提供一個能吃飽飯的機會，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趙銳張了張嘴，想反駁，他雖然傲氣，喜歡和陸青陽較勁，但本質並不壞，甚至有點吃軟不吃硬。
“好了，好了，那是你的事情，你想咋樣就咋樣，和我沒關系，唉，真是麻煩！你說你開個飯店，怎麼盡操這些閑心……”
直接上去說“我看你吃不起飯，來我這兒干活管飽”，無疑會傷到周哲的自尊。
他需要一個契機，讓周哲自己“發現”這個機會。
第二天課間，陸青陽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看書或者離開，而是坐在座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眉頭微蹙，輕輕嘆了口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這副模樣果然引起了旁邊周哲的注意。
周哲本就細心敏感，加上陸青陽平時總是顯得從容不迫，這般情態實在少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筆，小聲問道︰“陸青陽同學，你……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陸青陽像是剛被從思緒中喚醒，抬眼看到是周哲，又嘆了口氣︰“唉，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一點家里的瑣事，有點煩心。”
他頓了頓，像是找到了一個傾訴對象，很自然地往下說︰“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在附近開了個小飯店，本來生意還行，最近不知怎麼的，客人多了不少，後廚忙得團團轉，前面招呼的人手也緊巴巴的，親戚托我問問，能不能在學校里找兩個靠譜的同學，課余時間去幫幫忙，不用太久，就晚上飯點最忙那兩個小時就行。”
“主要是幫著收拾一下碗筷，擦擦桌子，或者在後院幫忙歸置點東西，活兒不復雜，就是需要細心點。”
陸青陽觀察著周哲的表情，繼續道，“報酬嘛，按小時算，錢不多，但好在管一頓晚飯，說是員工餐吃得挺實在的，肯定比食堂強，我就是發愁，這臨時讓我上哪兒找合適的人去？既要學習不能太耽誤，又要人踏實肯干，嘴還得嚴實，別到處說影響不好……”
他說著，又像是自言自語地抱怨了一句︰“唉，這年頭，找個合適的臨時工還真不容易。”
周哲安靜地听著，原本只是出于同學情誼的詢問，但隨著陸青陽的講述，他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
當听到“管一頓晚飯”、“吃得挺實在”、“比食堂強”這幾個關鍵詞時，他瘦削的肩膀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握著筆的手指也微微用力。
他太需要一頓像樣的晚飯了。
每天啃干饅頭就咸菜或者干脆餓肚子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難熬。
那點微薄的補助金，他要精打細算地用到月底，買最便宜的飯菜都常常捉襟見肘。
如果……如果能有一個地方，既能讓他稍微補貼一點，又能讓他吃上一頓扎實的飽飯……
“收拾碗筷和擦桌子嗎？晚……晚上飯點，是幾點到幾點？”
陸青陽維持著平靜的語氣︰“嗯，主要是這些，時間大概是下午五點到七點，最多七點半，保證不影響晚自習。怎麼，周哲同學，你……有興趣？或者有認識的人可能願意去嗎？”
他故意把選擇權拋回給周哲，給他留足考慮和拒絕的空間。
周哲沉默了幾秒鐘，教室里嘈雜的課間喧鬧仿佛都離他遠去。
他能感覺到胃里因為饑餓而產生的輕微灼燒感，最終，他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我……我課余時間沒什麼事。如果……如果你親戚那邊還缺人的話，我……我可以去試試，我會認真干的，也不會到處亂說。”
“好啊，你可是幫了大忙了。”
下午放學後，周哲懷著幾分忐忑跟著陸青陽來到了“新味居”。
還沒到最忙的飯點，但準備工作已經開始了。
後廚飄出誘人的香氣，馬紅霞和劉小花正在前廳做著最後的清潔和擺台。
陸青陽簡單跟馬紅霞打了個招呼，便帶著周哲熟悉環境。
他特意先領周哲去了後院，指著堆放整齊的柴火︰
“周哲，你主要就在後院幫忙，活兒不重，就是幫著看看灶火，需要添柴的時候添一點，水缸沒水了就用壓水井打點水，還有就是幫忙洗洗菜、摘摘菜，前面忙不過來的時候，可能會叫你幫忙把消毒好的碗筷搬進去，或者收拾一下客人用完的碗碟送到後院來，你看行嗎？”
陸青陽的安排非常體貼，後院的工作相對獨立，接觸前廳客人的機會少，最大程度地照顧了周哲可能存在的拘謹。
周哲看著干淨整潔的後院，听著陸青陽的話，心里松了口氣，又涌起一陣感激。
這些活兒，比起他在鄉下老家干的那些挑水、砍柴、下地耕種的農活，簡直輕松得不像話。
他連忙點頭︰“行的，沒問題，這些我都會做。”
“那好，你先熟悉一下，那邊是洗菜池，這是摘菜用的盆子。”
安排妥當，陸青陽就去前廳忙了。
其實他這一次，不止是幫同學。
這些京城大學物理系畢業的，將來一個個都是出名的專家教授，都是人脈，他也是為了未來鋪路，順手幫一把同學。
周哲挽起袖子，他做事極其認真。
就在這時，前廳似乎忙得不可開交，馬紅霞的大嗓門穿透門簾傳了過來︰“那個新來的小同學，快，把消毒櫃里那摞消好毒的碗趕緊搬進來，快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