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柳城王庭的少年阿川,踩著厚厚的積雪
穿行在崇山峻嶺之間。自從逃出烏桓的營地,與目的地方向不同的人們分開後,他已經獨自走了一天一夜。
他自小在山里長大,哪條溪澗藏著越冬的魚,哪片林子有耐寒的野物,都刻在骨子里。
饑餓時,他便用自制的簡易陷阱捕捉野兔,或是在雪地里尋找可食的草根。
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繼續向前走。只要翻過前面那座山,就能回到漢地的邊境了。他的家,或許還在那里等著他。
…
這日午後,他正在一片背風的山坳里收拾獵物,忽然听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阿川渾身一僵,本能地伏低身子,躲進一旁的雪堆後。
軍隊!
他屏住呼吸,透過雪堆的縫隙望去——那是一支全副武裝的騎兵,黑甲森然,戰馬雄健,旗幟在風雪中獵獵作響,上面繡著玄底雲紋。
阿川的心跳如擂鼓。漢人的軍隊也並非全是好的,有的軟弱可欺,有的凶殘暴虐。他不知道眼前這支軍隊屬于哪一種,但他不敢冒險。
他悄悄後退,想要繞開他們,然而——
“誰在那兒!”一聲厲喝驟然響起。
阿川渾身一顫,還沒來得及逃跑,幾名騎兵已經策馬圍了過來,長矛直指他的方向。
為首的騎士冷聲道︰“出來!”
阿川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能顫抖著站起身,舉起雙手,聲音發顫︰“別、別殺我……我只是路過……”
騎兵們對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是個孩子?”其中一人皺眉。
阿川這才看清他們的面容,並非想象中的凶神惡煞,反而眼神沉穩,甚至帶著幾分溫和。
為首的騎士翻身下馬,走近幾步︰“這麼小的孩子,怎麼一個人在這深山里?”
阿川咽了咽唾沫,低聲道︰“我……我是從烏桓人那里逃出來的,想回家……”
騎兵們沉默了一瞬,隨即有人低聲嘆道︰“被烏桓擄走的邊民?”
阿川點點頭,不敢多說,指了指自己背上早已結痂的鞭痕。
出乎意料的是,那騎士並未呵斥他,反而回頭對同伴道︰“帶他去吃點東西,換身衣服吧。”
立刻有兩個士兵走上前,一左一右護著他往隊伍後方的營帳走。
帳簾掀開時,一股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驅散了他滿身的寒氣。帳里燃著一盆炭火,幾個士兵正圍著一口銅鍋煮湯,肉湯的香氣混著麥餅的面香直往鼻子里鑽。
“快坐這兒。”一個蓄須的士兵拉過一張矮凳,往他手里塞了塊熱氣騰騰的麥餅,“剛烙好的,趁熱吃。”
另一個年輕些的士兵舀了碗肉湯,小心地吹涼了才遞給他,語氣竟帶著一絲關切。
“吃吧,看你這模樣,怕是餓壞了。里頭有蘿卜,炖得爛乎著呢……”
少年捧著碗,看著湯里浮著的油花,喉嚨動了動。他已經太久沒見過這樣干淨熱乎的吃食,上次喝到帶油星的湯,還是被擄走前娘煮的。他小口小口地喝著,暖流從喉嚨一直淌到胃里,連凍得發僵的手指都慢慢有了知覺。
過了一會兒,跟著進來了一位挎藥箱的女醫官,手里捧著一套厚實的棉袍,“這是營里的舊衣,卻是干淨的,你試試合不合身。”
她替少年解下身上那件滿是破洞的單衣,見他胳膊上還有幾處未愈的凍瘡,又取了藥膏細細涂抹,“這藥膏是用松脂和蜂蠟熬的,凡是凍傷抹幾次就好了,很管用的。”
少年裹著暖和的棉袍,手里捧著溫熱的湯碗,看著眼前這些素昧平生的人,忽然覺得眼眶發燙,幾乎要落下淚來。他從未受過這樣的待遇。
這支軍隊,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他們不搶掠,不欺辱百姓,甚至對他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逃奴如此善待。
帳外的風雪還在呼嘯,帳內卻暖得像春天。
士兵問︰“你叫什麼名字?”
“阿川。”他小聲回答。
“哥哥,你們要去哪兒?”
“白狼山,烏桓王庭。”
“你們……要去打烏桓人?”
“不錯。靖國公王鏡大人親率九霄雷騎,誓要一舉剿滅烏桓,永絕邊患。”
阿川從未听說過“靖國公”是誰,但光听名號就知道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我知道一條近道,可以繞過烏桓的哨卡,直插白狼山背後。”
士兵們眼楮一亮。
“當真?”
阿川用力點頭︰“我在烏桓當奴隸時,被他們帶著走過那條路,是山里的獵道,烏桓人自己都很少用,所以沒人把守。”
士兵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我這就帶你去見軍師大人,若你所言不虛,此戰若勝,你當記一功!”
……
士兵領著阿川穿過軍營,很快,他們來到一座大帳前。帳外站著幾名侍衛,神色肅穆。士兵上前低聲通報,片刻後,帳內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
“進來。”
阿川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氣,跟著士兵踏入帳內。
一張巨大的地圖鋪在案幾上,旁邊坐著兩個人——
一個青衣文士,面容清瘦,眼神深邃如淵,手中輕搖羽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而另一人……
阿川的呼吸一滯。
那人身姿挺拔,一襲銀甲,外罩雪白大氅,黑發高束,面容如冰雕玉琢,眉目間透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最令人心驚的是她周身縈繞的氣場——明明只是靜立在那里,卻讓人無端想起巍峨雪山,想起凜冬長夜,想起那位騎著白狼降臨人間的神明。
太像了。
不,不僅僅是像。
有的人單單立在那里,就令人無端覺得是她。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的氣度,甚至是微微抿唇時下頜的弧度,都與那日山巔之上俯瞰眾生的冬之女神如出一轍。
阿川呆呆地望著她,一時竟忘了禮數,直到身旁的士兵輕咳一聲,他才猛然回神,慌忙低下頭。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草民……草民失禮了!”
王鏡卻並未動怒,唇角微揚,露出一個極淺的笑,“無妨。”
她的聲音清冷,卻莫名讓阿川感到一陣安心。
士兵上前一步,抱拳道︰“軍師,主公,這孩子是從烏桓逃出來的邊民,他說知道一條通往白狼山的近道,屬下覺得或許有用,便帶他來見您二位。”
賈詡聞言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阿川身上︰“哦?說來听听。”
少年定了定神,把那條隱蔽捷徑的事一五一十講了。
“確是一條奇襲之路……”賈詡面露贊許。
王鏡眼中更是喚起亮色,欣然起身︰“既如此,阿川,你可願為我們帶路?”
阿川毫不猶豫地點頭︰“願意!”
王鏡笑了,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她隨即派小股斥候探查,回報果然與少年所說一致,那是條幾乎無人把守的捷徑。
帳內眾人迅速商定策略︰急行軍,輕裝簡行,不帶過多糧草輜重,甚至不必全員騎兵出動,只求打烏桓人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這烏桓境內漫天風雪,正是技能“天象主宰”的神通,卻也耗損巨大,信仰值支撐不了太久,必須在風雪消散前抵達。
賈詡慣于思而後動,略作遲疑道︰“烏桓人若以逸待勞,據險而守,我軍長途奔襲,恐難佔得先機。”
王鏡卻笑了,“烏桓人必不設防,就算有防備,此刻戰斗力也已大減。”
她語氣篤定,“放心,這一仗,我們只會贏。”
笑意從眼底漫開,竟比帳外風雪中隱約透進的天光還要耀眼,宛如冰封雪覆的山巔驟然躍出一輪旭日,瞬間驅散了眾人心中最後一絲陰霾。
帳內靜了片刻,連呼吸都仿佛輕了幾分。諸人望著王鏡的眼神里,疑慮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本能的信賴,仿佛只要她站在這里,這場仗便已有了必勝的結局,仿佛跟著她踏過這片風雪,前方必然是踏破敵營的凱旋。
【叮——成功獲得信仰值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