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柳圓瞪圓了眼。
秦曄說完便起身,他側頭看向身側的護衛,將一塊令牌丟過去。
護衛急忙接住。
“去把最近的守衛軍全都調過來,把所有尸體都處理干淨,把所有染上疫病,還未死亡的百姓隔離出來,讓御醫察看病情,其他未染病的百姓通通不許外出,挨家挨戶發放米面。”
“是!殿下!”
交代完,秦曄當夜,又帶著一隊人馬去了林州。
林州和墨州相比,情況好了很多。
林州有許許多多的廠坊,廠坊中生產各種果干,果脯,處理新鮮水果。
疫情剛發生,廠坊的管事便急忙將所有工人留在廠坊中,不讓他們回家。
現如今,情況最嚴重的還是林州城里的百姓,大多數鄉下百姓都幾乎在廠坊做工,幾乎都逃過一劫。
秦曄松了口氣。
他一來,有了御醫和良藥,當地知府和百姓心里更安定了。
很快情況就平穩下來。
秦曄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墨州,花了幾天的時間,墨州街道上的病人尸體終于處理干淨。
而留在後面的軍隊,御醫,醫用物資也都運到了。
接下來便是救治工作。
秦曄不眠不休,時常去疫區察看情況,根本不敢懈怠。
墨州疫區幾乎佔了半個城,到處躺著痛苦哀嚎的百姓。
見秦曄又來了疫區,護衛們連忙攔住,“殿下,您莫要靠近!這里是疫情中心!”
“這瘟疫傳染力太強,前幾日就有幾個兄弟和一個御醫倒下了,殿下,您不能有事。”
秦曄口鼻都用特制口罩蒙住了,他聲音沉悶,“本來就缺少人手,本宮是太子,更不能躲著藏著!”
“殿下!”
秦曄將人踢開,直接走進了疫區。
一連好幾日,秦曄都會來。
看著每日要死去幾十上百人,他更加憤怒當地官員的不作為,可卻無能為力,每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
當初,若是及時采取措施,絕不可能有如此多的百姓感染!
恐怕林州和歷州也不會受到牽連。
上位者,害怕手底下的人貪污腐敗,也害怕這種膽小怕事,耽于享受的廢物。
“殿下……您回去歇息一下吧,您已經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了。”
“不必了,方才新的藥送到了,御醫說這種藥藥效好,能最大程度地醫治疫病,盡快分發到各個藥棚。”
“是!”
就這麼過了小半個月,百姓們的狀況漸漸穩定下來。
染上瘟疫的病人死亡時間拖不了多久,熬不過去的,只有一死。
而死亡的百姓至少佔了整個墨州城的一半。
今日,秦曄在疫區看見了一個長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小娃娃嘴唇蒼白,看著沒什麼精氣神,雖然臉上都是紅斑,痘瘡,可一雙眼楮卻很亮。
看見秦曄時,還抿著小嘴巴朝他靦腆地笑。
秦曄心里忽然一軟,從袖中取了一顆糖遞給他。
看他懵懵的,他便將糖塞進他嘴里。
小家伙瞪圓了眼,隨即眼楮又眯了起來。
“謝謝您的糖,您真是最最好的太子殿下了……”
他的聲音軟乎乎的,還小聲保證道︰“殿下,我叫小金,等我好了,我……我會好好讀書,給您當官兒,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秦曄心口有些燙。
他沒忍住輕輕摸了下他的頭,“嗯,我會等你的,小金。”
護衛急得眉頭緊皺,“殿下,您不能摸他的頭,他還染著疫病呢。”
“對不起……對不起……”看小家伙不停說對不起,表情更加蒼白,嘴巴癟著,一臉愧疚,秦曄冷冷看了護衛一眼。
護衛嘆了口氣,“殿下,您的安全最重要,莫要再心軟了!”
“知道了,這孩子讓人好生照看,藥不可斷,他年紀尚小,不能就這麼……”
“唉……屬下知道了,定會照料好他的。”
兩人徑直離開。
小金嘴里含著香噴噴,甜滋滋的糖,看著那個長得像仙人似的太子殿下走遠,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
他捏緊小拳頭,小表情嚴肅極了,他說的是真的,日後他一定會好好讀書,給太子殿下當大官!為殿下排憂解難!
過了幾日,秦曄再次來到疫區,有些身子開始恢復的病患都在喝粥。
一個個看見他,就激動地哭,紛紛朝他磕頭。
他們知道,這是太子殿下!
他們也知道,太子殿下日日都會來察看他們的治療情況。
百姓們怎麼能不感激?
秦曄看著他們,心里無比復雜,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太子的身份意味著什麼。
太子不需要威嚴,不需要端正有禮,不需要維護形象。
太子唯一需要做的是讓自己變得足夠強,有一雙能識人的眼,知道如何用人,用對人。
還需足夠有能力承擔起一個國家千千萬萬百姓的未來和生計。
他垂眸看著一張張臉,忽然覺得雙肩都是沉重的,他需要做的,需要提升的還有太多太多。
他當不得如此多百姓的感激和贊揚。
他只是做了一個太子最應該做的。
享受萬民供養,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坐于高牆大院之中呢?
“太子殿下……謝謝您……謝謝您……”
秦曄忽然回神,他垂眸看著跪在自己腳邊,頭發花白的老人。
“不必跪我,快快起來吧。”
老人擦擦眼淚,“殿下,若不是您,我們所有人都得死……殿下……”
秦曄不知如何面對他那滿是感激的蒼老面龐,抿了下唇,腳步快了些。
往前走著,護衛在一旁說著情況,“殿下,這一次,墨州百姓沒了一大半,剩下的這些若是沒有意外,應該能活下來。”
“對了,前幾日您交代好好照看的那個孩子……”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響起一道淒烈的哀嚎聲。
“小金!!!別走!他沒死……他沒死的!”
“小金……”
“小金!小金!!這孩子沒死的……”
秦曄眉頭緊鎖,連忙走上前去。
兩個侍衛抬著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孩子要走,孩子細生生,布滿瘡斑的小手從擔架上垂落下來,微微晃蕩。
秦曄垂眸看去,原本有一雙圓圓亮亮眼楮的孩子,此刻卻閉著雙眼,似乎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