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長安城頭,李琰按著冰冷的垛口,死死盯著南方海天相接之處。海風帶著咸腥和一絲不祥的預感,吹得他身後的龍旗獵獵作響。終于,在那水天線上,先是出現了幾個不起眼的小黑點,隨即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最終匯成一片鋪天蓋地的帆影!
阿拉伯人的埃及艦隊,來了!
巨大的阿拉伯三角帆戰艦如同移動的海上城堡,數量多得令人頭皮發麻!它們排著極具壓迫力的陣型,如同嗜血的鯊群,朝著金角灣入口直撲過來!船頭上,那些包著頭巾、揮舞著彎刀的水手發出的戰吼,甚至隱隱壓過了海浪聲!
“弩炮!準備!”大唐水師都督的聲音通過銅喇叭,聲嘶力竭地響徹各艦。
停泊在金角灣入口處、依托兩岸山勢和要塞組成第一道防線的大唐戰艦,紛紛調整著船身,巨大的弩炮絞盤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沉重的石彈和那些特制的、裝滿猛火油的罐子被填入滑槽。
“放!”
隨著一聲令下,數十架弩炮同時怒吼!石彈呼嘯著砸向敵艦,在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水柱,偶爾有倒霉的阿拉伯戰艦被直接命中,木屑橫飛,慘叫聲頓時響起!更可怕的是那些火油罐,砸在船帆或甲板上,瞬間爆裂開來,粘稠的黑油四處飛濺,緊接著被火箭點燃,立刻化作一片無法撲滅的火海!
“穩住!瞄準他們的指揮艦和大型戰艦打!”都督的吼聲在爆炸和慘叫聲中依然清晰。
阿拉伯艦隊顯然沒料到唐軍的遠程火力如此凶猛和精準,前鋒一陣混亂。但他們畢竟數量佔優,而且海軍戰術極其嫻熟。很快,後續戰艦分散開來,利用速度優勢,試圖繞過唐軍的第一道防線,從側翼包抄,或者直接沖擊相對薄弱的兩岸輔助防線。
海戰瞬間進入白熱化!雙方戰艦如同巨獸般在狹窄的海灣入口處踫撞、糾纏!火箭如同飛蝗般在空中交織,拍桿重重砸下,試圖鉤住敵艦接舷。跳幫作戰開始了!唐軍水兵和阿拉伯海盜出身的水手在搖晃的甲板上血腥廝殺,彎刀對橫刀,怒吼與慘叫不絕于耳!
李琰在城頭上看得手心冒汗。大唐水師的表現已經遠超他的預期,新建的樓船堅固,弩炮威力巨大,水兵們也足夠勇敢。但阿拉伯人實在太多了,而且個個悍不畏死!唐軍的防線就像一道堤壩,承受著一波又一波凶猛浪潮的沖擊,隨時可能被撕開缺口!
“命令第二、第三梯隊頂上去!絕不能讓一艘敵艦沖進金角灣!”李琰對傳令兵吼道。金角灣里面停泊著更多的戰艦和運輸船,一旦被突入,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一艘體型格外巨大、裝飾華麗的阿拉伯旗艦,憑借其堅固的船體和周圍小船的保護,硬生生沖破了唐軍的第一波攔截,逼近了左岸的一處唐軍輔助炮台!那炮台位置關鍵,若是被奪佔或摧毀,防線將出現一個致命的缺口!
更讓人心驚的是,那旗艦的船頭上,赫然站著幾個穿著不同于阿拉伯水手服飾的人!其中一人,身穿紫邊白袍,雖然距離遙遠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形氣質……
“安德羅尼科斯?!”李琰瞳孔猛縮!這老王八蛋,竟然親自跑到前線來了?!他這是要親眼看著新長安陷落嗎?!
那艘阿拉伯旗艦似乎也發現了岸防炮台的價值,調整方向,不顧側面唐軍戰艦的騷擾,拼命朝炮台沖去!船上的阿拉伯士兵準備好鉤索和跳板,眼看就要強行登岸!
一旦炮台失守,敵人就能以此為支點,內外夾擊,整個防線危矣!
“媽的!”李琰罵了一句,再也按捺不住,“給朕備馬!親衛隊跟上!”
“陛下!危險!”左右將領大驚失色,連忙勸阻。
“滾開!朕不能眼睜睜看著防線被撕開!”李琰一把推開勸阻的將領,大步沖下城牆。他知道皇帝親臨前線風險極大,但此刻士氣可鼓不可泄!而且,他絕不能讓安德羅尼科斯在那耀武揚威!
李琰帶著最精銳的玄甲親衛,旋風般沖向左岸炮台。他們趕到時,阿拉伯旗艦已經幾乎要靠岸,箭矢如同雨點般從船上射來,壓制得炮台上的唐軍抬不起頭,已經有阿拉伯士兵成功甩上鉤索,開始攀爬陡峭的岸壁!
“弩炮!給老子瞄準那艘狗屁旗艦!轟他娘的!”李琰奪過一把強弓,對著有些慌亂的炮台守軍怒吼!
皇帝的身先士卒如同給士兵們打了一針強心劑!守軍們頓時紅了眼楮,嗷嗷叫著操作弩炮,甚至不顧箭矢,探出身去用弓箭和雷石滾木反擊攀爬的敵人!
李琰更是箭無虛發,一連射翻了幾個快要爬上岸的阿拉伯士兵。玄甲親衛們組成盾牆,護在皇帝身前,與試圖登岸的阿拉伯精銳廝殺在一起!
戰場焦點瞬間集中到了這處小小的岸防炮台!雙方都殺紅了眼,每一寸土地都在激烈爭奪!
就在這混亂到極點的時刻,誰也沒有注意到,幾個穿著唐軍水兵服、但動作格外矯健詭異的身影,借著混亂和硝煙的掩護,竟然從水中悄然潛近了大唐的一艘主力樓船——“震海”號!
其中一人,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用油布包裹的、長條狀的物體——正是祈禱儀式上出現的那種詭異金屬筒的放大版!他們眼中閃爍著狂熱的、近乎殉道的光芒,目標直指“震海”號的吃水線部位!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得手之際,一艘原本在側翼游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唐軍快船,如同離弦之箭般突然加速沖來!船頭站著的,赫然是應該遠在意大利的阿史那雲!
她竟然違抗了李琰讓她留守西方的命令,帶著少數親衛,千里迢迢,冒險穿越混亂的海域,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趕了回來!
“攔住他們!”阿史那雲彎弓搭箭,聲音清厲無比!
她身邊的親衛都是百戰精銳,箭矢如同長了眼楮般射向那些水鬼!
噗嗤!噗嗤!
幾個水鬼應聲中箭,慘叫著沉入海中。抱著金屬筒的那名水鬼頭目,眼看計劃敗露,臉上露出絕望而瘋狂的獰笑,用盡最後力氣,猛地將金屬筒狠狠砸向“震海”號的船殼,同時試圖點燃引信!
但阿史那雲的箭更快!
咻!
一支利箭精準地穿透了他的手腕!他慘叫一聲,金屬筒脫手落入海中。
幾乎在同一時刻,另一艘大唐戰艦射出的重型弩箭,幸運地命中了那艘阿拉伯旗艦的尾舵!旗艦猛地一滯,船身打橫!
好機會!
岸防炮台上的弩炮手豈會錯過?一枚巨大的石彈和兩個火油罐幾乎同時呼嘯而出,狠狠地砸在了阿拉伯旗艦的甲板和船樓上!
轟!轟!啪!
爆炸和火焰瞬間吞噬了船樓!在一片混亂的慘叫和爆炸聲中,那個穿著紫邊白袍的身影——安德羅尼科斯親王,似乎被爆炸的氣浪掀飛,重重摔在甲板上,生死不知!
旗艦遭受重創,指揮失靈,阿拉伯艦隊的攻勢為之一滯!
大唐水師趁機發起反擊,終于漸漸穩住了陣腳,將沖入海灣的敵艦又一點點逼退了出去!
慘烈的海戰,從清晨一直持續到日落。當夕陽的余暉將海面染成一片血紅時,阿拉伯艦隊終于吹響了撤退的號角。他們扔下了幾十艘熊熊燃燒或正在沉沒的戰艦殘骸,以及無數漂浮在海面上的尸體和掙扎的水手,狼狽地向南退去。
金角灣的海水,幾乎被染成了紅色。
大唐水師慘勝!保住了新長安的門戶!
李琰站在滿是狼藉和尸體的炮台上,看著退去的敵艦,長長地、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感覺渾身都快虛脫了。他轉過身,看到了同樣疲憊卻眼神明亮的阿史那雲。
“你……你怎麼來了?”李琰的聲音有些沙啞。
阿史那雲單膝跪地,臉上還帶著硝煙的痕跡︰“西方局勢暫穩,臣……擔心陛下安危,擅自前來,請陛下治罪!”
李琰看著她,又看了看海面上漂浮的敵艦殘骸和那個被拖拽著的、仍在冒煙的阿拉伯旗艦,最終嘆了口氣,伸手扶起她︰“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此戰,你立了大功!”
然而,勝利的喜悅還沒來得及蔓延,一個內侍連滾爬爬地跑上炮台,臉色慘白地稟報︰“陛下!陛下!不好了!宮里出事了!揚州才人……她……她小產了!而且……而且御醫說,似是中了某種陰寒之毒!”
李琰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猛地回頭看向新長安城的方向,剛剛放松的心再次狠狠揪緊!
海上的風暴暫時平息,但城內的陰毒,卻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