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松柴火塘燒得正旺,松脂 啪作響,暖烘烘的光暈在石壁上跳動。宇文霜蜷在火塘另一邊的干草堆上,眼皮子沉得像墜了鉛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連著兩宿沒合眼,守著這個半死不活的“貴人”,饒是她從小在山里摔打慣了,也扛不住這熬鷹似的勁兒。
迷迷糊糊間,她好像听見點動靜。不是柴火爆裂的聲音,是干草摩擦的 聲。
宇文霜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睡意瞬間飛到了九霄雲外。她緊張地看向地鋪上的人。只見李琰的身體在無意識地微微扭動,喉嚨里發出含混不清的咕噥,像是被什麼魘住了。額頭上全是冷汗,在火光照耀下亮晶晶的。他那只沒受傷的手死死攥著鋪在身下的干草,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干草被揪斷了好幾根。
“冷…好冷…” 破碎的詞句從他干裂起皮的嘴唇間艱難地擠出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和…恐懼?
宇文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壞了!爺爺臨走前說過,外傷還是小事,最怕的就是這寒氣入骨,引發內熱!她趕緊爬起來,三步並作兩步沖到地鋪邊,伸手就去探他的額頭。
燙!像摸到了一塊剛從火塘里扒拉出來的熱石頭!
“嘶——”宇文霜倒抽一口冷氣。這熱度,比她預想的還要凶險!
“婉兒…別…別過來…危險…”李琰的頭不安地左右擺動,緊閉的眼皮下,眼珠在劇烈地轉動,顯然是陷入了極深的夢魘。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卻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焦急,“護住…護住孩子…走…快走…”
孩子?婉兒?宇文霜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這個在昏迷中還死死護著妻兒的男人…她不敢再耽擱,沖到山洞角落,那里堆著幾個粗陶罐子。她飛快地打開其中一個,里面是爺爺備下的、用山泉水浸著的干淨布巾。她一把抓起好幾塊,也顧不上冰冷刺骨的水,胡亂擰了擰,又跑回地鋪邊。
她把冰涼的濕布巾疊好,小心翼翼地敷在李琰滾燙的額頭上。布巾一接觸皮膚,李琰的身體猛地一顫,喉嚨里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似乎想躲開那冰冷的刺激。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宇文霜一邊低聲說著,像是在安撫一頭受傷的野獸,一邊又用另一塊濕布巾去擦拭他同樣燙手的脖頸和露在外面的手臂。冰冷的布巾擦過滾燙的皮膚,留下一條條迅速被蒸發的水痕。
她不停地換著布巾,額頭上很快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可李琰身上的熱度,像是有生命一樣,頑固地抵抗著冰敷。他的囈語更加混亂急促,破碎的詞句夾雜著壓抑的喘息︰“火…到處都是火…地宮…柱子要塌了!婉兒——!”
最後那一聲呼喚,帶著絕望的淒厲,猛地拔高,在山洞里回蕩,嚇得宇文霜手一抖,差點把布巾掉在地上。
不行!光靠冷水擦身,壓不住這邪火了!
宇文霜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山洞。爺爺留下的藥罐…對!爺爺說過,內熱熾盛,得用“寒水石”粉!她沖到另一個陶罐前,掀開蓋子,里面是研磨好的灰白色粉末,帶著一股子刺鼻的礦石味兒。她用小木勺挖了一大勺,又沖回李琰身邊。
可新的難題來了。人昏迷著,牙關緊咬,怎麼喂藥?硬撬?萬一嗆著,更壞事!
她急得直冒汗,目光落在旁邊那個裝水的皮囊上。有了!她抓起皮囊,拔掉塞子,自己先灌了一大口冰冷的山泉水含在嘴里。然後,她深吸一口氣,跪坐在李琰身邊,一手輕輕捏住他的下頜兩側,微微用力。昏迷中的李琰似乎感到了不適,眉頭皺得更緊,牙關稍稍松動了一絲縫隙。
就是現在!
宇文霜俯下身,湊近李琰的臉,將自己含著的冷水,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渡進他微張的唇縫里。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昏迷中的李琰本能地吞咽了一下。
成了!宇文霜心中一喜,不敢遲疑,立刻將挖出的那勺寒水石粉,小心翼翼地倒進他嘴里,緊接著又含了一大口水,再次俯身渡過去。這次,藥粉混著冷水,終于被順利地送了下去。
如此反復了幾次,直到小半勺寒水石粉都被喂下。宇文霜累得氣喘吁吁,臉頰也因為剛才那不得已的親密舉動而微微發燙。她顧不上這些,緊張地盯著李琰的臉。
或許是寒水石粉起了作用,或許是持續的物理降溫有了效果。李琰緊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點點,急促而混亂的囈語漸漸低了下去,只剩下沉重卻相對平穩的呼吸。額頭上雖然還燙,但那股子灼人的感覺似乎弱了一些。
宇文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癱坐在旁邊的干草上,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她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看著地鋪上沉睡的男人。火光映著他蒼白的臉,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嘴唇…還有剛才…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一絲不屬于她的、冰冷又滾燙的奇異觸感。一股莫名的熱意,“騰”地一下從脖子根燒到了耳朵尖。她趕緊甩甩頭,把這怪異的感覺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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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洞口傳來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接著是藤蔓被撥開的 聲。
“霜丫頭?”是爺爺宇文拓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急切。
宇文霜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干草上彈起來,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臉上那點不自然的神色瞬間被她強行壓了下去,換上了一副擔憂焦急的模樣。
“爺爺!您可回來了!”她迎上去,聲音帶著後怕,“貴人…貴人他剛才發高熱了!燒得滾燙,還不停說胡話,嚇死我了!我…我用冷水給他擦身子,還喂了寒水石粉…現在好像…好像退下去一點了?”
宇文拓快步走進來,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他顧不上拍打身上的雪沫子,徑直走到地鋪邊,蹲下身,伸出布滿老繭的手,先是探了探李琰的額頭,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最後抓起他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腕脈上,凝神細听。
宇文霜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緊張地看著爺爺的臉色。只見宇文拓的眉頭先是緊緊鎖著,片刻之後,又微微舒展開一點,神情凝重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
“嗯…”宇文拓放下李琰的手腕,緩緩站起身,看向孫女,目光里帶著贊許和一絲探究,“你做得很好,丫頭。處理得很及時。寒水石粉用得也對癥。這高熱來得猛,虧得你壓住了。否則,寒氣攻心,神仙難救。”
得到爺爺的肯定,宇文霜懸著的心才算是徹底落了地,臉上也露出點如釋重負的笑容︰“真的?那太好了!嚇死我了…”
宇文拓的目光在孫女微紅的耳根和略顯躲閃的眼神上停留了一瞬,又瞥了一眼地鋪上昏迷的李琰,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和更深沉的憂慮。他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聲音壓得更低︰“霜丫頭,你去洞口守著,耳朵放靈點。爺爺有話,得跟這位…貴人單獨說說。”
宇文霜一愣,心里有點疑惑,但看爺爺神色凝重,也不敢多問,乖乖應了一聲,轉身走到洞口,掀開藤蔓簾子的一角,警惕地望著外面風雪彌漫的山谷。心里卻像有只小貓在撓,爺爺要跟皇帝說什麼?這麼神秘?
宇文拓這才重新蹲回地鋪邊,看著李琰蒼白但呼吸平穩了許多的臉,深吸一口氣,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極低聲音,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沉重如鉛︰
“陛下…老朽宇文拓,護駕來遲,罪該萬死…您…受苦了。”
地龍燒得暖烘烘的,燻籠里飄散著淡淡的安息香氣,驅散著冬日的寒意。可這殿內的氣氛,卻比外面的風雪天還要冷上三分。
上官婉兒端坐在一張鋪著軟墊的紫檀木圈椅上,懷里抱著裹在明黃色錦緞襁褓中的嬰兒。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宮裝,只在領口和袖口繡著幾枝淡青色的纏枝蓮,烏黑的秀發簡單地綰了個髻,斜插一支白玉簪,臉上脂粉未施,卻更顯出那份清麗絕倫的姿容和沉靜如淵的氣度。
她的下首,坐著兩個人。一個穿著四品文官常服的緋色 袍,面白無須,正是禮部侍郎張�,韋氏一黨在朝中殘余勢力的代言人。另一個則穿著內侍省高級宦官特有的深紫色圓領袍,面皮白淨,眼神卻有些飄忽閃爍,是如今在沈皇後身邊頗為得寵的內侍苗晉卿。
張�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笑容,率先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皇後娘娘鳳體違和,不能親臨,特遣下官與苗內侍前來探望。公主殿下照料小殿下辛苦,又憂心陛下龍體,鳳顏清減,實在令臣等憂心如焚啊。”他目光飛快地掃過婉兒懷中的襁褓,又落在婉兒略顯蒼白卻依舊沉靜的臉上。
苗晉卿也跟著點頭哈腰,尖細的嗓音帶著諂媚︰“是啊是啊,公主殿下千萬要保重鳳體。陛下洪福齊天,又有列祖列宗保佑,定能逢凶化吉,安然歸來。小殿下有您親自照料,也是天大的福分。”
婉兒抬起眼,清澈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兩人,唇角微微勾起一絲極淡、卻沒什麼溫度的弧度︰“有勞張侍郎、苗內侍掛心。陛下為國事操勞,偶感風寒,在驪山靜養,自有太醫隨侍左右,料也無礙。本宮只是盡些為人妻、為人母的本分罷了。”她輕輕拍撫著懷中的襁褓,動作溫柔,語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倒是朝中事務繁雜,張侍郎身為禮部要員,苗內侍侍奉皇後娘娘左右,想必也是夙夜憂勞,才更需保重才是。”
張�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這上官婉兒,軟釘子踫得可真快!一句“為國事操勞”、“偶感風寒”,就把陛下失蹤這等潑天大事輕飄飄帶過,還反過來“關心”起他們來了?他干笑兩聲,連忙道︰“公主殿下言重了,為君分憂,乃臣子本分,何談辛苦。只是…”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憂慮,“如今陛下靜養,朝中人心浮動,長安城內更是流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尤其這興慶宮內外…韋氏逆黨雖已伏誅,然其爪牙余孽恐未肅清。太上皇他老人家在此頤養,安危系于一線啊!臣等每每思及,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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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晉卿立刻幫腔,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張侍郎所言極是!公主殿下,您是不知道,外面傳得可邪乎了!說…說有人看見韋家的漏網之魚在興慶宮附近鬼鬼祟祟!雖說陳老將軍派了北衙禁軍加強了內苑守衛,可這外圍…唉,如今負責協防的韋家旁支那些人,雖說張侍郎力保其忠心,可人心隔肚皮啊!萬一…萬一他們之中混進了心懷叵測之徒,與外面的逆賊里應外合…那後果…奴才簡直不敢想啊!”他說著,還夸張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
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婉兒心中冷笑。這兩人一唱一和,表面上是憂心太上皇安危,實則句句指向興慶宮外圍防務,矛頭直指陳玄禮派兵進駐內苑,更隱隱質疑她同意韋家旁支參與協防的決定!其用意,無非是想借太上皇安危施壓,逼她讓步,讓韋家徹底掌控興慶宮外圍,甚至…以此為跳板!
婉兒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那副沉靜如水的模樣。她甚至低頭,輕輕用指尖拂過懷中嬰兒柔嫩的臉頰,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母親的驕傲與堅定︰
“張侍郎、苗內侍的擔憂,本宮明白。太上皇安危,重于泰山。陳老將軍調北衙禁軍精銳進駐內苑,是本宮與郭大將軍、陳老將軍共同議定,稟明皇後娘娘允準的。皆是百戰余生、忠心耿耿的老卒,有他們在太上皇身邊,宵小之徒,絕無靠近之機。”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如同寒潭映月,直直看向張�和苗晉卿︰“至于外圍協防…韋氏旁支子弟,亦是受國恩的勛戚之後。張侍郎既以闔族性命擔保其忠誠,本宮自然信得過。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此刻臨陣換將,反倒顯得朝廷刻薄寡恩,寒了忠良之心,更易授人以柄,引發動蕩。張侍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被婉兒這四兩撥千斤的一番話堵得胸口發悶。這女人!好厲害的口舌!輕飄飄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把他架到了火上烤!他要是再堅持換人,豈不是自己打自己“力保”的臉?承認自己擔保的人靠不住?
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公主殿下聖明燭照,所言…所言極是。是下官思慮不周,過于憂心了…” 他眼珠子一轉,目光又落在婉兒懷中的襁褓上,試圖轉移話題,“小殿下睡得真香,真是龍章鳳姿,一看便是福澤深厚之人。”
婉兒微微一笑,順勢將話題牢牢釘在孩子身上︰“是啊,這孩子,是陛下與本宮的骨血,是大唐未來的希望。”她輕輕晃動著襁褓,語氣溫柔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定,“陛下臨行前,曾撫著本宮的肚子說,‘此子降世,當承社稷之重’。本宮每每想起,便覺肩頭責任千鈞。無論是為了陛下,為了太上皇,還是為了這孩子將來能承繼一個朗朗乾坤的大唐,眼前這點風浪,又算得了什麼?”
她的話語如同春風化雨,卻又蘊含著千鈞之力。張�和苗晉卿听著,心頭都是一凜。這番話,看似閑話家常,實則是在昭告天下︰皇嗣在此,國本已固!更是警告他們,任何動搖國本的舉動,都將是她上官婉兒,以及所有忠于李唐的臣子,不死不休的敵人!
婉兒看著兩人臉上細微的變化,心中冷笑更甚。她輕輕拍著襁褓,仿佛不經意般,又拋出了一個更具爆炸性的消息,聲音依舊輕緩,卻如同驚雷炸響在兩人耳邊︰
“說來…本宮昨日心緒不寧,召了太醫令請脈。太醫說…本宮腹中,似又有了陛下的骨血…只是時日尚淺,還需靜養安胎,故而未曾聲張。”她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一抹屬于母親的、帶著些許羞澀的紅暈。
“什…什麼?!”張�和苗晉卿同時失聲驚呼,眼珠子瞪得溜圓,臉上的表情精彩萬分,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掩藏不住的慌亂!
皇嗣!又有了身孕?!
這個消息,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塊巨石!它不僅僅意味著李唐血脈的延續更加穩固,更意味著上官婉兒這位監國公主的地位,將變得前所未有的穩固!甚至…無人可以撼動!她腹中懷著的,是真正的龍種!是比任何權謀、任何流言都更具分量的定海神針!
張�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精心準備的試探、步步緊逼的算計,在婉兒輕描淡寫拋出的這記重錘面前,瞬間變得蒼白無力,可笑至極!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苗晉卿更是嚇得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天佑大唐!天佑陛下!恭喜公主殿下!賀喜公主殿下!此乃社稷之福!萬民之幸啊!” 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微微發顫。
婉兒看著眼前兩人失魂落魄、方寸大亂的樣子,心中一片冰冷。她輕輕撫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目光卻越過他們,投向殿外風雪彌漫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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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在哪里?霜兒和孩子…都在等著你平安歸來。而長安城里的這些魑魅魍魎…婉兒抱著懷中的嬰兒,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生命之重,眼神銳利如刀。只要有她在,有這腹中可能存在的希望之火在,就絕不容許任何人,染指這大唐的江山半分!
芳林苑偏殿內,暖意融融,香氣裊裊。可張�和苗晉卿跪在那里,卻感覺如墜冰窟。上官婉兒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們,以及他們背後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牢牢地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長安的棋局,在這一刻,悄然發生了誰也無法逆轉的傾斜。
風,像發了瘋的惡鬼,在千仞絕壁之間尖嘯、沖撞,卷起漫天雪沫冰碴,抽打在臉上,刀割般的疼。腳下,是翻滾著灰白色濃霧的深淵,深不見底,只隱約听到下面傳來沉悶的、如同巨獸低吼般的水流轟鳴聲。
甦定方站在一塊向外突出的鷹嘴形巨石邊緣,玄色皮甲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他探出半個身子,死死盯著下方那片吞噬了一切的濃霧,脖子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手里緊攥著一捆嬰兒手臂粗的麻繩,繩子的另一端,消失在腳下的深淵里。
“宇文先生!下面怎麼樣?看到什麼沒有?!”他扯著嗓子大吼,聲音瞬間就被狂暴的風雪撕扯得七零八落。
旁邊幾個同樣拴著安全繩、死死釘在岩壁上的羽林衛隊正,也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過了好一會兒,濃霧深處才傳來宇文拓那被風扯得變了調的、嘶啞的回應,斷斷續續,像是從地獄里飄上來︰
“甦…將軍…!繩…繩子再…再放二十步!下面…有個石台…不大…但…能落腳…!石台…邊上…有…有東西!”
有東西?!
甦定方精神猛地一振!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任何人工的痕跡都可能是陛下留下的線索!“快!放繩!再放二十步!”他扭頭朝後面拽著繩子的士兵吼道。
粗大的麻繩摩擦著冰冷的岩石,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一點點地向下放去。所有人的心都跟著那繩子,沉向未知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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