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鐘聲，像是從金色街道的地底傳來，沉悶又突兀。
顧十七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樓閣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模糊輪廓。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鏈，星星吊墜冰涼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按照林晚秋說的規則，凌晨三點會出現“欲望投影”，必須用黑布蒙眼，否則會被強制吸入。
“顧十七，快起來！”林晚秋的聲音從隔壁房間傳來，帶著一絲急切。
顧十七迅速起身，拿起昨天準備好的黑布，熟練地蒙住雙眼。
黑布的材質粗糙，擋住了所有光線，只剩下耳邊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夜風拂過樓閣的窗戶，發出輕微的“嗚嗚”聲，像是有人在低聲哭泣。
“別說話，也別掀開黑布，不管听到什麼聲音，都不能動。”林晚秋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她的氣息有些急促，顯然也在緊張。
顧十七點了點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心髒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越來越沉重，原本甜膩的香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氣息。
突然，街道上傳來一陣細微的“滋滋”聲，像是電流通過金屬的聲響。
緊接著，一陣模糊的人聲傳來，有男人的嘶吼，有女人的哭泣，還有孩子的笑聲，雜亂地交織在一起，讓人頭皮發麻。
顧十七的身體緊繃起來，他知道，這是“欲望投影”開始了，投影里展示的，是其他宇宙眾生受苦的畫面。
他強迫自己不去听那些聲音，腦海里不斷回放著曉芸的笑臉，試圖用回憶隔絕外界的干擾。
就在這時，一陣悶哼聲突然從巷口傳來，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顧十七的耳朵。
這個聲音……有點像凌越？
顧十七的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識地想掀開黑布看看，卻被林晚秋按住了手“別沖動！忘了規則嗎？偷看超過十秒就會被吸入投影！”
林晚秋的手很用力，帶著明顯的顫抖，顯然也听到了那聲悶哼，卻在強忍著不去好奇。
可那聲悶哼之後，巷口又傳來了“嘩啦”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
顧十七的心里像是被貓爪抓著，焦躁又不安——如果真的是凌越，他現在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雖然凌越總是一副冷漠疏離的樣子，甚至多次拒絕與他們同行，但他兩次出手相救的畫面，卻清晰地浮現在顧十七的腦海里。
“我就看一眼，很快就放下。”顧十七低聲對林晚秋說，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不等林晚秋回應，他就輕輕掀開了黑布的一角，眯起眼楮看向巷口。
月光下，巷口的場景讓顧十七的瞳孔驟然收縮——凌越正站在街道中央，沒有蒙眼，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天空，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痴迷的表情。
天空中，懸浮著一個巨大的投影，投影里是一片荒蕪的星球，地面上布滿了裂痕，無數穿著銀色盔甲的人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土地，而遠處，一艘巨大的飛船正在爆炸，火光染紅了半邊天空。
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從投影中延伸出來，像一條條透明的繩子，纏繞在凌越的身上，將他往投影的方向拉扯。
凌越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卻沒有反抗，反而像是在主動靠近，嘴里還在喃喃自語，聲音太小，顧十七听不清他在說什麼。
“不好！他要被吸進去了！”顧十七心里一緊，顧不上多想，一把扯掉黑布，朝著凌越沖了過去。
“顧十七！回來！”林晚秋的驚呼聲在身後響起，她猶豫了一下，也跟著扯掉黑布，拿起備用的黑布，快步跟了上來。
顧十七跑到凌越身邊，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入手一片冰涼，凌越的身體還在被投影的力量拉扯，腳步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往前挪。
“凌越！醒醒！別再看了！”顧十七用力搖晃著凌越的胳膊，大聲喊道。
凌越像是沒有听到，眼神依舊死死地盯著投影，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找到了……終于找到了……我的文明……”
顧十七這才明白，凌越偷看投影，是為了尋找自己文明的痕跡。
可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投影的力量越來越強，顧十七感覺自己的手臂也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往前傾。
“快！給他蒙上黑布！”顧十七對追上來的林晚秋喊道。
林晚秋立刻反應過來，快步上前，將備用的黑布蒙在凌越的眼楮上，然後用力拉住凌越的另一只胳膊。
兩人齊心協力，朝著遠離投影的方向拉拽，凌越的身體掙扎了幾下，嘴里還在喃喃著“我的星球……我的同伴……”，但腳步終于不再往前挪了。
隨著黑布徹底擋住視線，纏繞在凌越身上的無形力量漸漸消失，顧十七和林晚秋趁機將他拉到旁邊的樓閣陰影里。
顧十七松開手，大口喘著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剛才那短短幾秒鐘，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和死神拔河，稍微慢一點，就會和凌越一起被吸入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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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也靠在牆上，臉色蒼白，她看著蒙著黑布的凌越，語氣里帶著一絲後怕“剛才太危險了，你要是被吸進去，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顧十七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凌越身上，心里充滿了疑惑——凌越的文明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會成為最後一個幸存者？
過了好一會兒，凌越才緩緩回過神來，他伸手摘掉黑布，眼神里還帶著一絲迷茫，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嘴唇也在微微顫抖。
“你沒事吧？”顧十七忍不住開口問道。
凌越沒有回答，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像是在回憶剛才投影里的畫面，身體還在輕微地發抖。
顧十七和林晚秋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他平復情緒。
又過了幾分鐘，凌越才抬起頭，目光落在顧十七身上，眼神里沒有了平時的冷漠，反而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為什麼要救我？”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疲憊，和平時那個干脆利落的凌越判若兩人。
“因為我們是同伴。”顧十七脫口而出，說完之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和凌越，算得上是同伴嗎？
凌越听到“同伴”兩個字，像是被刺痛了一樣，猛地皺起眉頭，語氣瞬間變得冰冷“我沒有同伴，也不需要同伴。”
他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痛苦，又很快被冷漠取代“我只是想看看投影里有沒有我文明的痕跡……我曾經的星球，就是這樣被毀滅的，我是那個文明最後一個幸存者。”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顧十七和林晚秋的心里炸開。
顧十七看著凌越，心里五味雜陳——他終于明白，凌越的冷漠和謹慎，不是天生的，而是被滅族的痛苦和孤獨，硬生生逼出來的。
林晚秋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你們別誤會，我不是要博取你們的同情。”凌越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語氣依舊冰冷，“我只是想提醒你們，想活就別踫投影，投影里的痛苦，會吞噬你的理智，讓你心甘情願地被吸入。”
他說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護目鏡後的眼楮又恢復了之前的警惕。
“我走了，以後別再管我的事。”凌越留下這句話，身體開始出現淡淡的透明感，顯然是準備瞬移離開。
“凌越，等一下！”顧十七突然開口叫住他，“你的文明……是被什麼毀滅的？投影里的飛船，是你的嗎？”
他太想知道答案了，凌越的經歷，或許能幫他找到離開這個世界的線索，甚至找到曉芸的下落。
凌越的腳步頓住了，他回頭看了顧十七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猶豫，似乎在糾結要不要說。
但很快，他就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說“不該問的別問，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說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在原地晃了晃，幾秒鐘後，就徹底消失了，只留下顧十七和林晚秋站在陰影里，空氣中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金屬味。
顧十七看著凌越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滿了失落和疑惑——凌越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他的文明毀滅，和這個“他化自在極樂獄”有沒有關系？
“別想了，他既然不想說，就算你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林晚秋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她拍了拍顧十七的肩膀，“我們還是趕緊回樓閣吧，投影還沒結束，待在這里太危險了。”
顧十七點了點頭，重新蒙好黑布，跟著林晚秋往樓閣的方向走。
街道上的人聲依舊雜亂，投影還在繼續，那股冰冷的鐵銹味也越來越濃。
顧十七的腦海里，不斷回放著凌越剛才的表情，他能感覺到，凌越雖然表面冷漠，但內心深處，還藏著對文明的執念和對同伴的思念。
或許，只要解開凌越的心結，就能讓他放下戒備，真正和他們成為同伴。
顧十七在心里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找機會，再和凌越好好談談，他相信，總有一天，凌越會願意把秘密說出來。
回到樓閣，顧十七和林晚秋各自回到房間，蒙著黑布坐在床上，直到凌晨三點的鐘聲再次響起，街道上的人聲和“滋滋”聲漸漸消失，才敢摘下黑布。
窗外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金色的街道在晨光中，重新恢復了之前的華麗和詭異。
顧十七走到窗邊，看著街道盡頭的霧氣，心里充滿了堅定——
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少秘密，不管凌越有多難接近，他都會堅持下去，找到曉芸，找到離開的辦法，帶著所有人，一起回到真實的世界。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鏈，星星吊墜在晨光中閃著微弱的光。唉，權當是安慰自己，顧十七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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