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七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他無法看見,但他能無比清晰地感知到那個“東西”的存在!它的“臉”幾乎就貼在他的臉頰旁邊,冰冷的“呼吸”吹拂著他的耳廓!
它在模仿他?還是在……窺探他?準備……取代他?
極致的恐懼反而催生出一種極致的冷靜。顧十七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就算不被打敗,也會被活活嚇死,或者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
必須做點什麼!
可是規則要求熄滅光源,靜立。他沒有任何武器,沒有任何手段對抗這種無形的、詭異的存在。
等等……光源?
他忽然想起,剛才情急之下,他只熄滅了最近的光源——那些磷光苔蘚。但這片地下空間如此巨大,遠處是否還有其他的光源?哪怕是非常微弱的?
那條規則是“熄滅所有光源”!如果還有未被熄滅的光源,是否意味著他並未完全滿足規則的條件?這詭異的影子活動是否就不會停止?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那搭在他肩膀上的陰影之手,開始微微用力,一種向下按壓、似乎想讓他跪下的力量傳來!旁邊那冰冷的“頭顱”也似乎靠得更近!
不能再等了!
顧十七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帶來瞬間的清醒和力量!他並沒有移動腳步,而是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手中那根一直握著的、焦黑的木棍,向著記憶中發現食人花的那片區域,用力投擲了過去!
他不知道那里有沒有光源,他只是在賭!賭那片區域還有殘留的、發出微光的真菌!賭他的動作足夠快,快過影子反應的速度!
木棍脫手飛出,消失在黑暗中。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一秒鐘……兩秒鐘……
什麼都沒有發生。
肩膀上的壓力越來越大,冰冷的觸感幾乎要凍結他的靈魂。
就在他即將徹底絕望之時——
極遠處,大概數十丈外,木棍落點的方向,突然隱約傳來一聲輕微的踫撞聲,緊接著,一點極其微弱的、粉紫色的光芒,閃爍了一下!
雖然微弱,但在絕對的黑暗中,這一點光芒如同星辰般顯眼!
是那株食人花!它雖然枯萎腐爛了,但或許還有一些殘存的、發光的花粉或組織沒有被完全破壞!
就是這一點光芒!
在這一點微弱光芒出現的瞬間——
顧十七清晰地感覺到,搭在他雙肩上的那兩只冰冷徹骨的陰影之手,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猛地縮了回去!旁邊那並排的冰冷“頭顱”也瞬間消失!
那種如影隨形的、粘稠的惡意注視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成功了!規則起效了!“所有光源”被熄滅至少是暫時遠離了他),靜立似乎“騙”過了規則,或者滿足了某種條件,那自行活動的影子暫時退去了!
顧十七幾乎虛脫,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但他強行撐住了。他不敢立刻移動,又等待了十幾秒,確認那恐怖的感覺真的消失了,才敢大口喘息,全身都被冷汗濕透,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
他癱坐在地上,心髒依舊狂跳不止,充滿了後怕。
剛才的經歷,比面對任何實體怪物都要可怕,那是一種源于自身、卻又完全脫離控制的詭異攻擊,直接挑戰人對自我認知的底線。
他休息了片刻,掙扎著爬起來。他不敢再去理會遠處那點微弱的粉紫色光芒,生怕再次引來影子的異動。他現在必須遠離這里,遠離任何可能的光源。
在黑暗中,他憑借著記憶和觸覺,摸索著向遠離河岸的方向移動。他變得比以前更加警惕,不僅僅警惕外界,更警惕自身影子的變化。
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多久,他忽然感覺到腳下的地面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那種鋪著青石板的平整地面,而是變成了天然的、粗糙的岩石。並且,地勢開始明顯向下傾斜。
空氣中那股水銀的金屬腥氣似乎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沉凝的土石氣息,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極淡極淡、卻沁人心脾的異香,與他之前在主偽墓室聞到的類似,但更加純粹。
水流聲也發生了變化。不再是旁邊暗河那洶涌澎湃的轟鳴,而是變成了更加深沉、更加宏大的、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隆隆聲?
他心中驚疑,更加小心地向下摸索。
地勢越來越陡,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向下爬行。
突然,他手下按空!身體猛地向前一傾!
他嚇了一跳,連忙穩住身形,仔細摸索前方。
眼前似乎是一個斷崖式的落差。而那股宏大的隆隆水聲,正是從下方傳來。
更重要的是,從下方深處,竟然映照上來一種柔和而璀璨的、金碧輝煌的光芒!不同于水銀海的幽藍,也不同于磷光苔蘚的幽綠,那是一種溫暖的、明亮的、屬于黃金、寶石和明珠的光芒!
難道……?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闖入顧十七的腦海。
他小心翼翼地趴在斷崖邊緣,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疲憊,忘記了所有恐懼,只剩下無與倫比的震撼!
下方,是一個比上方偽墓室還要巨大無數倍的、真正堪稱地下洞天的廣闊空間!
一條更加龐大、更加深沉的地下暗河在這洞天的底部奔流不息,發出隆隆巨響。而就在這暗河的兩岸乃至河床之上,依附著山壁,開鑿著無數宏偉壯麗的宮殿、樓閣、亭台!它們並非廢墟,而是保存得極其完好,飛檐斗拱,雕梁畫棟,仿佛只是沉睡了千年,隨時可以甦醒!
所有的建築,都是由最珍貴的金絲楠木、白玉、翡翠、瑪瑙乃至純金打造!琉璃瓦在自行發出的光芒下閃爍著夢幻的光澤,黃金的殿門緊閉,上面瓖嵌著無數斗大的夜明珠和稀世寶石,將整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照耀得如同白晝!
珠光寶氣已經不足以形容其萬一!那是一種凝聚了王朝極致財富和力量的、具象化的輝煌!光芒流淌,寶輝氤氳,仿佛將整條星河都搬到了這地底深處!
九個墓室?只怕九十個都不止!目光所及,依山傍水而建的巨大墓室宮殿群連綿不絕,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沒入更遠處的黑暗之中!每一座宮殿的大門都似乎通往一個獨立的、堆滿奇珍的寶庫!
這才是真正的獨孤伽羅陵寢!
上面那個充滿陷阱、偽墓、循環監獄的結構,僅僅是為了迷惑和困死盜墓賊的幌子!真正的寶藏和墓主,藏在這洶涌暗河之下、更深更隱秘的地心之中!
千年已過,這份輝煌與奢華,竟未曾褪色半分,反而因為歲月的沉澱,更添一種震撼人心的、如同神跡般的壓迫感!
顧十七呆呆地望著下方那神話般的景象,久久無法回神。
而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猛地被下方暗河河灘上的一樣東西吸引。
在那片金光璀璨的岸邊,一處相對平坦的玉石灘上,矗立著一個龐然大物。
那並非建築,而是一個龐大的、活物般的雕塑——或者說,它曾經是雕塑。
那是一頭似獅似虎、頭生獨角、肋生雙翼、通體用某種漆黑如墨的玉石雕琢而成的巨獸。它栩栩如生,鱗甲分明,獠牙畢露,一雙用鴿血紅寶石瓖嵌的眼楮,即使在下方無邊的寶光映照下,也依舊閃爍著凶戾逼人的血光,仿佛隨時會活過來,撲殺一切敢于靠近的入侵者。
鎮墓獸!
真正的、守護著這片終極寶藏的鎮墓神獸!
即使相隔甚遠,顧十七也能感覺到那鎮墓獸身上散發出的、令人心悸的狂暴能量和威壓。它靜靜地矗立在通往那片輝煌地宮的必經之路上,如同一個沉默的、致命的守護者。
想要進入那片寶藏之地,必然要經過這頭鎮墓獸。
而顧十七毫不懷疑,任何未經允許的靠近,都會引發它石破天驚的攻擊。
剛剛因為發現真墓而升起的一絲狂熱,瞬間被這頭猙獰巨獸帶來的冰冷壓力所澆滅。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卻又被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所阻隔。
如何通過它?規則在哪里?生路在哪里?
顧十七趴在斷崖邊,望著下方那片極致的輝煌和那頭極致的凶獸,剛剛經歷影子的恐怖和耗盡體力的疲憊再次襲來。
他發現,自己再次站在了命運的岔路口,只是這一次,前景更加莫測,更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