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亞飛走後,志平讓吳鎮“晚上就睡在隔壁那張床吧,明天一早回蕪湖酒也醒了。”
吳鎮笑笑問“那床沒人嗎?”
“是一個老頭,骨折已經好了,但就是不出院,反正看病都是報銷呢!”
吳鎮明白,說中午酒喝的不少,十分困倦,躺下來睡一會。沒想到一覺睡到天黑,等他醒來的時候,外面燈火通明,吳鎮看到志平正瞪著眼楮看向窗外,他便問志平“你要不要上廁所?”
志平說“早就想了,看你睡著沒喊你。”吳鎮起來忙忙把吊帶壓住腳的錐子解了,攙著志平一蹦一跳的去了趟廁所。
回來重新躺下,吳鎮說中午的酒喝得不舒服,晚上要不要來瓶柔和了?志平連聲說“不要,就喝點稀飯最好。”
吳鎮就去對面學校打兩份飯。當兩人吃著學生的伙食,覺得回憶滿滿。
志平望著吳鎮說“你好像也不大跟亞飛說話吧?”
“他比我們都現實,我心里有數的。”
“看出來了,你的櫥櫃業務他也不想听,我倒是想听你仔細說一說。”
吳鎮笑笑,“反正心里有數,面子過得去就好了。”
然後他又一五一十跟志平說起“遠鈴”的事情來。
“開發區的店一直是楊北洋在管,小楊這個人外表看起來像是見過世面的,但卻沒有管理才能,一天店里來五撥人就架不住了。幾個店員也搭配不好,給客戶的感覺就是很亂,過年一賬算下來,倒也是賺了十幾萬。當然里面主要開支是人工這一塊,想到下一年商鋪就開始收租金,每年賺的錢也只夠付租金了。老甦就找了個“遠鈴”的其他區域銷售冠軍,是個很年輕的婦人,帶她看過後,對方感覺不錯,就吃下了這個店。我們也就是算爽快走人了。正好這是蕪湖的廠也是我看中好多年的,趁著手里有錢,湊了點,就吃下來了。其實我吃蕪湖的廠是有點著急了,但也是因為想把白楊的房子抵押掉。
“我必須離開遠鈴,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開發區的店是跟老甦合伙的,老甦把遠鈴所有的政策能吃的都想辦法吃掉了,我們一開始第一年沒有交房租,但是我們在遠鈴報了一年的房租,這也就算是損害公司利益的事了。老甦在把店盤給那個銷冠時,刪掉了所有資料,他當然知道我u盤里會拷下的數據是刪不掉的,所以他一直不放心,直到有一次吃晚飯時。他勸我還是辭職走吧,把精力完全放在蕪湖那邊,以後市場上有業務還能互通信息。
“一剎那間我有點驚訝,但事後想想,當我們共同干了一件挖牆腳的事情時,我就變成了一個威脅,只有離開遠鈴,他才會安心的,所以他承諾會把業務跟我共享,其實也就是幫他走私單。他們做職業經理人,搞錢,搞錢,還是搞錢。從這家搞到那家,市場就是他們做爛的。
“我吃了蕪湖老袁的廠以後,發現老袁在淘寶開店了,靠著精美的圖片和視頻,這樣就能大範圍收獲精準客戶了。最厲害的是聯合廠家捆綁在一起做工裝,這個量就很大了。我就覺得這個行業已經不是我們的天下了!”
吳鎮說到這里,志平也感慨良久,他告訴吳鎮,自從他搬到四海花園後,離白楊娘家很近,白楊父親經常過來找他父親聊天,晚上志平回來也听到父親說到白楊父親抱怨小吳就是個騙子,說話從來不會兌現,把白洋的工作都搞砸了,沒錢就把她女兒的房子抵押了。
志平便很煩,讓父親沒事別跟白洋的傻子父親聊天,那個人腦子都不好了有什麼好聊的。真的啥也不懂胡說八道,出了事還找他父親。
吳鎮一直面帶微笑默默地听著,仿佛在听別人的故事,關于他和白洋,他自己也覺得重組家庭更在乎利益而傷感情了。他當初是承諾讓白洋下來後做幫他做櫥櫃,只是沒想到他在遠鈴待不下去了,何況蕪湖這邊也有變化呢。
至于現在,慶幸的是,櫥櫃再怎麼折騰,他還是在合肥買了兩套公寓,他的資產並沒有縮水,只是現在手里資金不足,但他以後也打算安心以蕪湖為重點,等兒子明年初中畢業,他上一個職業技校,過兩年兒子一畢業,也就有一個強大的幫手。
志平听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感慨地說“還是有希望的”,又關心的問“小楊現在跟兒子相處怎麼樣了?”
吳鎮便搖了搖頭“我兒子是太聰明了,太聰明的孩子不好管,跟小楊相處的也不好,小楊雖然是老師,但我覺得還不如我兒子,即使他只是個學生。”
志平便听的想笑,對于老師的技能平平,他心里太清楚了。
“小楊總是很在乎我兒子待人要有禮貌,要自律,不瘋玩。我兒子就會盤算這個阿姨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需要孩子什麼模樣,我兒子在她面前大概就是什麼模樣。但一離開白洋就恢復原狀,甚至到巢州他媽那里玩一天回合肥,小楊都以為是我兒子去了同學家。在很多事情上,我是很佩服我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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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點,學校現在男女同學之間有矛盾,現在學校很變態,恨不得男生女生不能同校,要徹底分開才安全。上次班主任還找我談,說吳瑞杰關系復雜,不僅有男生的好兄弟,還有幾個女生也跟著他屁股後面搗亂。
“我一听就想笑,當初黃靜罵我們吳家壞的有傳統。但這真不是傳統,我小從心里就不認同男孩子,不能跟女生在一起相處。難道要讓孩子以後步入一個只有男人的世界?不可能嘛?所以我一直讓兒子學會跟女生相處,其實我現在在婚姻上走的彎路,當然你也有感受。”志平便認同地笑笑,現在看起來,他們終究還是做了難兄難弟呢!
吳鎮接著說“讓我覺得中學生,就該了解異性是個什麼物種,她一定是跟自己不一樣。我兒子一開始說到班級里女生怎麼嬌氣時,我就很認真的告訴她,女生本來就是用來保護的。古代的女孩不認識字,只會在家里照顧一家人的吃喝,所以男人身高力氣大,就是用來保護女人的呀!
“你看我從一開始時候就讓它回到一個正常的教育狀態上,等他大了,我是鼓勵他跟不同的女生交往的。所以到現在我兒子跟女生相處都挺好,當然他也跟我聊到很多成人的話題,包括什麼結婚啊,離婚啊。我就告訴他結婚是因為以後的路很長,必須有個能干的伙伴來陪你走。離婚,就是因為中途兩人矛盾太多,沒法解決,就徹底分開。但並不是說兩人不好,大多數女人在一個男人眼中有缺點,但在別的男人看來,又沒有缺點了。況且離婚也是人生的大事,會讓兩個人都改變很多。女人的缺點也會改掉很多,這也是離婚的積極意義。總之離婚就跟人生的過程一樣,也是挫折或者叫失敗。但我們對失敗是要包容的,很多人就是失敗之後變得更加優秀。我這樣對孩子說過之後孩子就很能接受離異的父母了,心態就很正常,看問題也很平和很多。
“我跟他說的最失敗的婚姻就是讓沒有感情的兩個人綁在一起,互相生氣,耗掉人生最寶貴的光陰。”
志平听的不住地點頭,他自己的經歷不正是如此嗎?雖然他和曉月沒有孩子,只當是讀談了場戀愛,但吳鎮卻有個兒子,現在小杰能有如此認知,實屬不易。
“我對我兒子還是抱有希望的,學習這件事我從來不強求,有時小楊說花點錢給他補課,花錢我毫不含糊,但我要听兒子的,他願不願意補課。
“其實你也知道了,我雖然整天跑業務,對孩子成績不大管,但我很清楚學習是怎麼回事。小楊跟我說的那些補課的好處,我從來不信,因為我好多朋友花錢進私立學校,軍事化管理,成績也就那樣。”
志平也陷入沉思,過了半天,吳鎮感慨道“老張唉,我認為,我們是做生意的,對教育不了解。但我知道這個商業社會每行每業都在做生意,利用你的不懂來做你家孩子生意。當然我也在他家裝修時對集成家具的不懂,來做他生意。大家都在搞錢,都很理解。
“所以我在補課前充分尊重兒子意見,我也不看好老師就多麼能干,能帶我兒子成績起飛。我從不指望。我倒是希望兒子對女孩對婚姻早點了解透徹,我會給他正確引導,讓她發現女孩子的優缺點。這在別的家長看來不可思議的事,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走過的所有彎路,得出的血淚教訓。
“你想如果我能早早地接受兩性教育,有開明的認知,我一定會選擇有文化的女孩,肯定不跟黃靜在一起,婚姻幸福也就沒有後來的拈花惹草了。我認為但凡男人在外拈花惹草,婚姻大多是不幸福的。而不幸福的婚姻是哪些原因造成的呢?我們從來不深究,只會用各種批判的文章說渣男渣女,小三貪財的,這些都是用一種簡單的固化思維來說明婚姻問題,多幼稚啊!”
吳鎮喝了口水,又說“我們的兩性教育太缺失了。你有沒有一種感覺,結過婚的人工作能力更出色,就是因為他有過性體驗,了解女人,所以對各種人事關系的都風輕雲淡。相比那些毛頭小伙子上班後跟女同事都不敢交流,一說話就臉紅慌張,這有什麼用呢?
“再看看我們自己,我在亞父注塑廠里還跟亞飛偷偷看黃帶,我們都成人了,在性方面遠遠是個未成年。這也跟我後來選擇黃靜,以及在兩性關系上的處理不當有很大關系。所以我對兒子要放開的多。”
志平沒想到吳鎮還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啊,他想起上次參加白洋和吳鎮的婚禮時,他爸就說了幾句話,他就認為吳家人對婚姻都有自己的思考呢?
雖然吳鎮說得都是關于兒子成長教育的話題,但他覺得吳鎮對婚姻有很深的思考,不禁問到夫妻之間你玩你的,我玩我的,這種苟且的狀態能走多遠呢?
吳鎮像是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說“其實也走不了多遠,婚姻里最寶貴的還就是干干淨淨的“性”,不管是重組的還是原配的。“性”都是最重要的,很多家庭把婚姻的存續期和財產孩子綁在一起,這是很可怕的。猶如一個大壩,一直在滲水,終于有一天會決堤,巨浪滔天,這就是為什麼高考一結束,民政局突然多了那麼多人離婚的原因。這麼多年來的將就,孩子18歲都成年了,自己也才40來歲,也不想綁在這又老又破又丑的婚姻上,也是給自己透口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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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大部分面臨的重組,而重組的婚姻理“性”更要純潔,因為都是離過婚的人,又無共同財產子女,那是一種只奔著愛去的婚姻。滑稽吧?中國人里算得上真正的婚姻,反而是在重組家庭里。也就是在放下一切的時候,什麼財產,子女,工作,地位都不考慮的時候,婚姻反而更干淨,也能走下去。
當然了,再婚後發覺對方不合適就離婚的也多,但那僅僅是一種試錯的過程,一旦在那種開放的環境下找到伴侶,大多數還是很幸福的。
“這也是我鼓勵兒子早早戀愛的原因,早戀這個詞大多數人覺得是負面詞匯,其實早戀是非常美好的,花開堪折直須折嘛!”
志平听得發笑,問小杰什麼時候娶媳婦就靜候佳音了。
吳鎮也微笑不語,嘆息地說“都老了。”
已是下半夜了,病房的走廊一點聲音都沒有,吳鎮感覺到困意襲來,一會響起了鼾聲。而志平卻怎麼也睡不著,他不再考慮婚姻了,但老同學的一番話,又好像把他拉回到沒有結果的現實里。
窗戶對面中學的食堂里已經晾起了燈光,那是大師傅起來在給孩子們做早飯吧?再過一會,又是個緊張忙的一天了。志平想到女兒,一蓮才是他唯一堅持下去的動力。他和金俠的關系不重要,一年蓮如何成長才是最主要的考慮因素。
二
第二天一早,吳鎮開車回蕪湖,臨走的時候對志平說“婚姻的事從來都沒有定論,多大的腳穿多大的鞋。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婚姻跟這是一樣的感受。你也該去杭州了,待在小地方總不及大地方,本來買房子也就是為了孩子,婚姻不也就是為孩子嘛?”志平連聲說“是的喲。”
吳鎮最後說“以後有機會我再去杭州看你。”就笑著和躺在病床上的志平作別,然後大踏步下樓了。
志平認同夫妻倆應該是認知水平在同一高度彼此坦誠的,從不設定任何約束,讓對方自由出入在你的環境里,兩人幾乎沒有私密空間,不管什麼事都可以拿出來分享。嘻笑評世間萬象,他覺得這種婚姻才是完美的。很顯然他和金俠沒有如此默契,一開始他們兩情相悅,他看重的是金俠的工作,而金俠也看重他是個老板吧?
所以他不再糾結金俠的過往,他只追求自己的高度,然後再俯瞰金俠,這樣一來,他就瞬間釋懷了。金俠和他不過是世上匆匆過的兩個同路人罷了,兩人在同一屋檐下的時間,也不過寒暑假春節假期,一年加起來不夠三個月。彼此的性格本來就有著差異,怎麼會步調一致呢?
志平原諒了金俠,而這個原諒又是非常強大的,是以不浪費光陰為目的,不在乎對方態度的堅決,以自己更大的目標為動力的原諒。這是人本能的原諒,慈悲為懷。
志平想到亞飛也是可以原諒的,自己都去杭州買房了,亞飛想方設法用盡心思砍到的啤酒價格,為什麼就要跟他分享呢?
不是一分辛勞一分收獲嗎?他在去杭州買房的路上奔波的時候,亞飛在唾沫橫飛地跟對方談價格,不管怎麼說,這幾千塊錢也是亞非的理所應得。
志平想到這些,忽然就覺得仿佛從一個陰冷的巷子里跑出來,看到滿目春光的感覺。其實這種諒解也只是自己對事情的另一種角度的看法,並不能改變事實,但完全改變了自己。
他又想到幫他討要合肥欠款的佔總,那些人本來就是依靠工程老板之間的拖欠款生存的,誰給的多就幫誰,更何況他自己也買了個挖機做土方生意。那工程的老板就更加得罪不起了,他們成了同道中人,怎麼會因為你這個區區3萬來塊錢在同行中留下惡名?
志平完全放下來了,享受著輕松的感覺。
又想到曉月,更加覺得不管從年齡,知識上都跟自己差別太大,廈門的傷害又是多麼自然的事啊,何況曉月後來也懺悔了!
他最後想到做包裝箱的姜總,雖然後來內心否定他的裝逼形象。但一開始他確確實實拉了他一把臉,心里也就沒那麼強烈的不快。
志平又想到生命中那些曾經讓他憤怒的人和事,其實都是一時的情緒罷了。多年以後再回頭望去,那時的事情要麼就是各執一詞,要麼就是恩怨糾結。世上所有的恨都是一開始以恩情的形式出現,只是後來相處不好,交惡了。至于原因,大多可以原諒,只是我們還沒有一個原諒的時機。
此時斷腿躺在床上的志平,原諒了以前所有傷害過他的人。
繼而他對糖尿病給他帶來的絕望也有了一種包容的態度。
多年來,跟糖尿病天天都在斗爭,吃多少打多少針,運動量多少,這些基礎的搭配正常人根本不需要再考慮,他卻日日慎重。
然而,正是他這麼多年的素食為主,從不暴飲暴食控制糖的攝入,才讓他現在身體還沒走形,也讓他除了血糖稍稍高一點以外,並沒有其他問題。相反,他去大醫院正常體檢時,看到101novel.com多歲的高血壓,看到走路就氣喘吁吁的肥胖病人,更有許許多多的身邊人以為人生有大把時光,何不先痛痛快快的玩一場?那些人大多數成為平庸,只有他這個糖尿病患者,每天早上從打針開始就暗暗提醒自己今天不要浪費時間在無用的事情上,因為你跟別一樣。
多年來,他確確實實讀過許多書,走過許多路,見過許多人,遇到過許多事,而這些都構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營養。
他之所以成為現在的他,就跟他遇過的人經歷的事,走過的路,看過的書,一一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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