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森王都的石板街道上,一個蜷縮在牆角的身影幾乎與周圍的垃圾融為一體。破爛的麻布裹著瘦削的身軀,原本精致的絲綢長裙早已變成了污穢不堪的破布條,上面沾滿了泥土、血跡和說不清的污漬。
阿米莉亞的臉上蒙著一塊骯髒的布條,那下面是兩個空洞的眼眶,鮮血早已凝固成黑褐色的痂。從太陽穴到下頜,三道深深的刀疤如同猙獰的蜈蚣爬過她曾經美麗的面龐,將她的容貌徹底毀掉。她張著嘴想要呼救,但喉嚨里只能發出\"呃呃\"的氣音,聲帶已經被徹底割斷。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記憶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鏡子,每一片都帶著銳利的疼痛。瓦倫丁那張溫和的臉,那杯散發著淡淡花香的酒,瑪格麗特驚恐的尖叫聲…然後就是無盡的黑暗和痛苦。
她用顫抖的手摸索著周圍的牆壁,粗糙的石頭刮破了她的指尖。街道上傳來馬車輪子碾過石板的聲音,商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嬉笑聲,這些聲音告訴她這里確實是繁華的王都,但對她來說,這里比地獄還要可怕。
\"滾開!臭乞丐!\"一個粗暴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腳踢在她的肋骨上。
阿米莉亞痛得蜷縮成一團,但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听到那人嫌惡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後腳步聲漸行漸遠。
我曾經是皇後…我曾經住在最華麗的宮殿里…
她努力回憶著橡樹谷的溫暖陽光,那里的人們對她的尊重和善意。那個叫楊浩的哥布林首領說過的話在她腦海中回響︰\"問問自己的內心,如果一個選擇能讓你在深夜獨處時依然感到平靜,那它就是對的。\"
可是現在…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
她摸索著自己破爛的衣服,手指觸踫到一個硬硬的小東西。那是那個小木雕,那個憨態可掬的哥布林形象,底部還有那個獨特的十字刻痕。即使在最絕望的時刻,她也沒有丟掉它。
\"瑪格麗特…\"她在心中呼喚著那個從小陪伴自己的侍女,\"你現在在哪里?你還活著嗎?\"
眼淚想要涌出,但眼眶里只有干涸的疼痛。她想起瑪格麗特寫給那個鐵匠學徒的情書,想起她臉上甜蜜的笑容。那個善良的女孩剛剛找到愛情,卻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遭遇不測。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去橡樹谷,如果我乖乖待在埃爾姆城…
一陣冷風吹過,她瘦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春日的陽光照在身上,但她感受不到任何溫暖,只有徹骨的寒冷和絕望。
街道上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是輕快的女性腳步。阿米莉亞本能地縮得更緊,但那腳步聲在她面前停下了。
\"天哪,這個可憐的女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帶著同情和憐憫。
阿米莉亞感到有人蹲在她面前,一只溫暖的手輕輕觸踫她的肩膀。她想要抬頭,但只能茫然地轉向聲音的方向。
\"你餓了嗎?\"女子輕聲問道,\"我這里有些面包。\"
一塊溫熱的面包被塞進她的手中,那種久違的善意讓阿米莉亞幾乎要哭出來。她顫抖著將面包送到嘴邊,但咀嚼的動作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她直咧嘴。
\"你的傷…看起來很嚴重。\"女子的聲音更加溫柔了,\"是誰這樣對你的?\"
阿米莉亞想要回答,但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然後搖搖頭。
\"你不能說話?\"女子驚訝地問道,\"還有你的眼楮…天哪,你遭遇了什麼?\"
我遭遇了什麼?我也想知道…阿米莉亞在心中苦笑。我只是想要一點點自由,想要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結果就變成了這樣…
\"我叫安娜,\"女子繼續說道,\"我在附近的面包店工作。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找個安全的地方。\"
安娜…這個名字讓阿米莉亞的心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她曾經也用過這個假名,在橡樹谷的那幾天,她就是安娜,一個普通的貴族夫人。
她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然後做了個無助的手勢。她不能連累這個善良的女孩,就像她連累了瑪格麗特一樣。
\"你不用害怕,\"安娜誤解了她的意思,\"我不會傷害你的。這里是王都,雖然有些混亂,但總比荒郊野外安全。\"
王都?安全?阿米莉亞在心中發出絕望的笑聲。這里是我丈夫的王都,是那個背叛我、毀掉我的男人的地盤。這里對我來說是最危險的地方。
她想起奧古斯特,想起他和塞拉菲娜在一起時的模樣。那個男人現在知道她的遭遇嗎?他會在意嗎?還是他正和那個妖妃在床上尋歡作樂,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妻子生死?
也許這就是報應…我背叛了婚姻,背叛了責任,所以上天要這樣懲罰我…
但隨即她又想起了楊浩的話︰\"真正的責任就是對自己的幸福負責。\"那個哥布林首領用他的智慧和善良,讓她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尊重和平等。
不…這不是報應…這是人為的惡意…
她緊緊握住手中的小木雕,那個簡單的刻痕在她指尖下顯得格外清晰。這是她在這個殘酷世界中唯一的慰藉,唯一能證明那段美好經歷真實存在的證據。
\"你手里拿著什麼?\"安娜好奇地問道。
阿米莉亞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攤開手掌。小木雕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雖然沾了些污漬,但那個憨態可掬的哥布林形象依然清晰可見。
\"這是…哥布林?\"安娜驚訝地說道,\"你去過北境嗎?\"
阿米莉亞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她去過,但那個地方對現在的她來說,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夢境。
\"我听說北境的哥布林很友善,\"安娜繼續說道,\"還有什麼度假村,很多貴族都去過。你也去過嗎?\"
這個問題讓阿米莉亞的心中涌起一陣劇烈的疼痛。是的,她去過,她在那里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幾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真正的尊重,真正的…愛情?
不,那不是愛情…那只是一個陌生人的善意…她在心中否定著,但那種溫暖的感覺依然在她心中燃燒著,成為她在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街道上傳來巡邏隊的腳步聲,安娜緊張地站了起來。
\"我得走了,\"她匆忙地說道,\"這里不安全。你…你保重。\"
腳步聲漸行漸遠,阿米莉亞又一次陷入了孤獨。她將小木雕緊緊貼在胸前,閉上眼楮雖然這個動作已經沒有意義),努力回憶著橡樹谷的溫泉,那里的笑聲,還有那個給了她希望的男人。
也許…也許我應該試著回去…
但隨即她又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況。她看不見,說不出話,身無分文,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怎麼可能穿越千里,回到那個遙遠的北境?
夜幕降臨,街道上的聲音逐漸稀少。阿米莉亞蜷縮在牆角,感受著夜風的寒冷。她想起了宮殿里溫暖的壁爐,絲綢的床單,還有瑪格麗特為她準備的熱茶。
瑪格麗特…我對不起你…
她在心中一遍遍地道歉,眼淚終于從干涸的眼眶中滲出,沿著臉頰的傷疤緩緩流下。那咸澀的液體刺激著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但她已經感覺不到了。
因為心里的痛,遠比身體的痛更加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