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人都有些精疲力竭的時候，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裙子、臉上帶著幾分風塵之色的女人，怯生生地走了進來。她一看到坐在桌子後面的楊浩和莉娜，立刻就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想要轉身離開。
“站住。”楊浩開口叫住了她，“既然來了，就坐下吧。”
那女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緊張地放在膝蓋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們。
“你……有什麼特長嗎？”莉娜柔聲問道，她看出了這個女人的窘迫和自卑。
“我……我沒什麼特長，”那女人的聲音很小，帶著幾分自嘲，“我只是……只是以前在酒館里幫老板算過賬，所以……所以對數字還算熟悉。我知道，我這種人……不配來這里。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踫踫運氣。”
“哦？那你算一下，”楊浩隨口出了道題，“一車鐵礦石重三百磅，運到工廠需要兩個銀幣的運費，煉成鐵錠後損耗三成，每磅鐵錠能賣五個銅幣。那我們賣掉這一車鐵礦石煉成的鐵錠，去掉運費，最後能賺多少錢？”
那女人愣了一下，隨即開始飛快地眨著眼楮，嘴唇無聲地翕動著，手指也在桌子下面不停地比劃著。過了不到半分鐘，她便抬起頭，雖然還是有些不自信，但還是清晰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扣掉成本，大概能賺八個銀幣又五十個銅幣。”
莉娜在一旁的紙上快速地驗算了一下，隨即驚訝地抬起頭，對著楊浩點了點頭。答案完全正確。
楊浩的臉上露出了欣賞的笑容。“你很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安娜。”
“很好，安娜，你被錄取了。”楊浩在那張屬于她的羊皮紙上，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安娜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那雙因為常年迎合客人而顯得有些麻木的眼楮里，第一次迸發出了真正的、名為“希望”的光彩。她站起身，對著楊浩和莉娜，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就這樣，一整個上午的面試終于結束了。當最後一個面試者離開後，楊浩和莉娜都累得癱倒在了椅子上。但他們的臉上，卻帶著疲憊而又滿足的笑容。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十幾張畫著圓圈的羊皮紙整齊地擺放著。這里面，有擅長算數的妓女，有觀察力敏銳的退役獵人，有對機械結構有著天生直覺的木匠兒子，甚至還有一個記憶力超群、能背下整本北境法典的貓族少年。他們出身各異，性格不同，但他們都將成為北境第一技術學院的、第一批學員。
就在莉娜和楊浩因為那些不著邊際的人類面試者而感到身心俱疲時，一陣整齊而又帶著幾分怯生生的腳步聲從教堂門口傳來。緊接著，十幾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哥布林少年，排著歪歪扭扭的隊伍，在咕嚕的帶領下走了進來。他們一個個挺胸抬頭，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威嚴一些，但那雙滴溜溜亂轉的、充滿了好奇與敬畏的眼楮，還是暴露了他們內心的緊張。
“首領！莉娜姐！”他們看到坐在長桌後的兩人，立刻齊刷刷地行了一個撫胸禮，那動作雖然不太標準，卻充滿了發自內心的真誠。
莉娜看著眼前這些稚氣未脫的年輕面孔，心中的那份疲憊瞬間被一種母性般的溫柔所取代。她轉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身邊的男人。
“我也向營地發了招生通知，”他低聲解釋道，臉上帶著一種不出所料的笑容，“哥布林最大的優點，就是對我絕對忠誠。把他們放在科研的核心位置，我最放心。只需要好好培養，他們就能成為我們最可靠的基石。莉娜，你再辛苦一下，篩選一遍這些小家伙吧。”
莉娜點了點頭，重新坐直身體，臉上掛上了溫柔的笑容。“好了，孩子們，都別緊張。一個個來，告訴我，你們都擅長什麼？”
第一個走上前的，是一個身材格外瘦小的哥布林，他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但眼楮卻異常明亮。“報告莉娜姐！我……我跑得快！上次部落里賽跑，我跑了第一！首領說，跑得快，以後就能當信使！”
“嗯，很好，很有前途的理想。”莉娜忍著笑，在他名下的羊皮紙上記了一筆。
第二個走上來的，則是個小胖子，他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一臉驕傲地大聲說道︰“我能吃！我一頓能吃掉半只烤山豬！老卡克大叔說，能吃就是福，身體好才能干活！”
接下來的“才藝展示”更是五花八門。有的說自己擅長爬樹，能爬到最高的樹頂上去掏鳥窩；有的則聲稱自己能在水里憋氣很久，可以去河里摸魚；甚至還有一個，當場表演了用舌頭給自己鼻子“撓癢癢”的獨門絕技，引得後面的哥布林少年們一陣驚嘆。
莉娜一邊微笑著記錄，一邊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她終于明白，為什麼他會說，需要她的“耐心”和“鑽研精神”了。教導這些淳樸得如同一張白紙的孩子，恐怕比研究最復雜的草藥配方還要耗費心神，又是艱難的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