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府邸的臥房里只點著一盞昏黃的燭燈。勞累了一整天的莉娜,此刻像一只耗盡了所有精力的小貓,整個人都蜷縮在他溫暖而結實的懷抱里,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彈。他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柔順的長發,感受著她那均勻而綿長的呼吸,心中一片寧靜。
“今天真是……累死我了。”莉娜將臉頰在他胸口蹭了蹭,聲音里帶著幾分撒嬌的鼻音,“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當‘導師’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那些孩子……他們什麼都不懂,每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我都要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他們听。”
“辛苦你了,”他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聲音里充滿了寵溺,“不過,你今天做得很好。我看到那些孩子看你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和信任。他們會成為你最優秀的學生。”
“可是……我真的能教好他們嗎?”莉娜有些不自信地抬起頭,那雙總是溫柔似水的眼楮里,帶著一絲迷茫,“我只會配藥和認草藥,你說的那些……物理、化學……我一點都不懂。”
“誰說讓你一個人教了?”他看著她那副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伸出手指,輕輕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以後,我負責提出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和理論,你負責帶著學生們去做實驗,去驗證。我們兩個,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科研部’。”
他看著她那雙因為他的話而重新亮起來的眼楮,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鄭重的表情,用一種近乎于宣告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今後這個學院,就要拜托你了,我們北境第一技術學院的……莉娜院長。”
“唉唉唉?!”莉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從他懷里彈了起來,那雙美麗的眼楮瞪得溜圓,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你……你叫我什麼?院……院長?!”
“有啥問題嗎?”他看著她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他伸出手,又將她重新拉回了自己懷里,緊緊地圈住,不讓她再逃開。他轉過頭,故意看向正坐在不遠處,一邊擦拭著佩劍一邊看好戲的艾格尼絲,大聲問道︰“以後學院就交給莉娜負責,沒問題吧,我的女爵大人?”
艾格尼絲抬起頭,那雙藍色的眼眸里閃爍著促狹的光芒,她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帶著幾分女王般調侃的語氣說道︰“當然沒問題。我們家這位溫柔賢惠的‘正宮大老婆’,無論是資歷還是功勞,都配得上這個職位。再說了,除了她,還有誰能管得住你這個滿腦子奇思妙想、三天兩頭就想把鐵岩城給拆了重建的‘發明家’呢?”
“艾格尼絲姐姐!”莉娜被她這番話羞得無地自容,她將臉深深地埋進楊浩的懷里,再也不敢抬起來,只是用那沒什麼力道的粉拳,在他胸口不停地捶打著,“你……你們都欺負我!我……我不干!我當不了什麼院長!”
她這副嬌羞可愛的模樣,讓他心中那份憐愛和欲望瞬間滿溢了出來。他再也忍不住,低頭,準確地攫住了她那喋喋不休的、柔軟的紅唇,將她所有抗議的話語,都堵了回去。這個吻,充滿了不容拒絕的霸道和深入骨髓的溫柔,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她宣告著自己的決定和愛意。
許久,唇分。莉娜已經渾身發軟地癱在他懷里,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那雙水汪汪的眼楮里,寫滿了情動和迷離。
“那我呢?那我呢?”一個充滿了不甘和活力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米拉不知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她一屁股擠開艾格尼絲,緊緊地貼著楊浩,用自己那豐滿的胸部使勁地蹭著他的胳膊,那雙琥珀色的貓眼亮晶晶地看著他,臉上寫滿了“快夸我快給我封官”的期待。
他看著她那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她那頭火紅色的長發,大聲宣布道︰“你嘛,當然是我們北境第一工廠的……米拉廠長!”
“好耶!廠長!”米拉興奮地跳了起來,她揮舞著拳頭,那張總是帶著幾分野性魅力的臉上,此刻全是毫不掩飾的狂喜和干勁,
“這個名字好!一听就很有生產力!我喜歡!誰要是敢偷懶,看老娘不用大錘敲爛他的屁股!”
他看著身邊這三個已經找到了自己位置的女人,一個即將成為北境未來的“科學教母”,一個即將掌管能改變整個世界生產力的巨大工廠,還有一個,則是這個新生王國未來當之無愧的女王。他心中充滿了滿足感,隨即,他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著他們胡鬧的姑娘。
“阿黛拉,”他開口,聲音里帶著鄭重,“你呢?你有什麼想法嗎?工廠和學院,總有需要你的地方。或者,你想繼續統領我們的軍隊,成為未來新王國的……大元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阿黛拉身上。她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那雙總是帶著幾分冰冷的黑色眼眸,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異常清澈。她沒有去看那些代表著權力和未來的職位,而是將目光,牢牢地鎖定在了那個男人的臉上。
“我只是個普通的戰士,”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像以前一樣搞訓練就好。還有就是……”她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鼓起了勇氣,將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那張總是冰冷的臉上,悄然飛起一抹動人的紅暈,“……能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就好了。”
這番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米拉不再炫耀她的廠長頭餃,莉娜也停止了為她整理衣領的動作。她們都看著阿黛拉,看著這個平日里總是沉默寡言、用冰冷來偽裝自己的姑娘,此刻正用最真誠、最笨拙的方式,袒露著自己的心聲。
他看著她那雙寫滿了執著的眼楮,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觸動了。他剛想說些什麼,阿黛拉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補充了一句。
“米拉、莉娜都是因為個人能力得到的職位,合適的工作交給合適的人,這不是首領的私心,我明白的,沒有任何嫉妒喲。”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很輕松,但那微微顫抖的語調,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而我,正好只想做個首領身邊的跟班。”
她說完,便低下頭,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專心地研究著自己那雙因為常年握刀而生出薄繭的手。
這個傻姑娘,她什麼都明白。她知道自己的長處不在于管理和研究,她也從不嫉妒別人擁有的一切。她想要的,從始至終,就只有這麼簡單。一份……可以時刻守護在他身邊的安全感。
艾格尼絲看著她那副故作堅強的模樣,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愛。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身,繞過長桌,走到阿黛拉身邊,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張開雙臂,將那個還在逞強的、嬌小的身體,緊緊地、緊緊地擁進了自己懷里。
“你這個……傻瓜。”艾格尼絲將下巴抵在阿黛拉柔軟的黑發上,聲音里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姐姐般的寵溺和心疼,“誰說你只是個跟班了?你可是我們所有人里,最不可或缺的、守護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沒有你,我們誰都睡不安穩。”
阿黛拉的身體先是僵硬了一下,隨即,在那溫暖而又柔軟的懷抱里,漸漸放松了下來。她將臉埋在艾格尼絲那帶著淡淡馨香的懷里,那雙總是堅強的眼楮,不受控制地濕潤了。
“就是就是!”米拉也跑了過來,從另一邊抱住了她們兩個,像一只黏人的大貓,“以後誰要是敢欺負我們家阿黛拉,我第一個用大錘敲爛他的腦袋!當然,除了楊浩這個壞蛋!”
莉娜也笑著走了過來,她沒有像她們那樣鬧,只是伸出手,溫柔地、一下一下地輕撫著阿黛拉的後背,那動作里充滿了無聲的安慰和支持。
四個風格迥異的女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抱在了一起,將那個名義上的一家之主徹底晾在了一邊。他看著眼前這幅堪稱“世界名畫”的景象,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無奈的、哭笑不得的笑容。
好吧,看來以後這個家,到底誰說了算,還真不好說。不過這種感覺,挺好的。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重新奪回自己的家庭地位。“咳咳,既然我們北境新政權的幾位核心領導班子成員都已經任命完畢,而且內部也達成了高度的團結和共識。那麼,作為對各位辛勤工作的獎勵,以及為了慶祝我們即將到來的、更加輝煌的未來……”他故意拖長了聲音,臉上露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懂的、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覺得,今天晚上,我們很有必要,在臥房里,再召開一場更加深入的、坦誠相見的、關于未來王國繼承人問題的……閉門擴大會議。你們說,對不對啊?”
“滾——!”
四聲嬌嗔,再次異口同聲地在議事廳里響起,伴隨著一陣充滿了幸福和旖旎的笑聲。
與此同時,數百里之外的索倫堡,氣氛卻截然不同。當伊莎貝拉•埃森巴赫帶著她父親的頭顱和那份足以在掀起滔天巨浪的合約回到城主府邸時,整個貴族的圈子都炸開了鍋。索倫城的會客廳,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幾乎被那些聞著腥味就蜂擁而至的各大家族代表給踏破了門檻。
“伊莎貝拉小姐,您這次可真是為我們南境所有貴族都掙回了臉面啊!”一個挺著啤酒肚的男爵,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他舉起酒杯,對著坐在主位上的伊莎貝拉遙遙示意,“能從那個女巫手里要回菲利普伯爵的遺骸,這份勇氣,真是令人敬佩!”
“是啊是啊,”另一個看起來精明干練的商人家族代表立刻附和道,他的目光卻不時地瞟向伊莎貝拉手邊那個用天鵝絨包裹著的合約文件,“听聞國王陛下已經將鐵岩城那邊的礦產都封給了埃森巴赫家族,真是可喜可賀。不知道……小姐您這邊,對于那些礦石的銷售,有沒有什麼初步的章程?我們家族在南境的港口,可是有自己獨立的船隊和倉庫的。”
伊莎貝拉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小口地抿著杯中的紅酒。她看著眼前這些前倨後恭的嘴臉,看著他們那毫不掩飾的貪婪和試探,心中一片冰冷。她終于明白,艾格尼絲和那個男人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這些人,在乎的從來就不是什麼榮譽和犧牲,他們只在乎利益。
她放下酒杯,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關于鐵礦的銷售權,我們埃森巴赫家族確實已經拿到了鐵岩城方面的獨家授權。具體的地區分銷合作方案,我的管家會在這兩天公布。到時候,歡迎各位有實力的家族,前來洽談。”
她這番話,如同在滾油中潑入了一瓢冷水,瞬間讓整個會客廳都沸騰了。貴族們再也顧不上那些虛偽的客套,開始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激動地討論著如何從這塊巨大的蛋糕上分得最大的一塊。
赫爾曼公爵獨自一人坐在二樓的書房里,他透過窗戶的縫隙,冷冷地看著樓下那場因為利益而上演的丑陋鬧劇。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個女人……那個艾格尼絲,她竟然會這麼做?她竟然敢把能決定戰爭走向的戰略資源,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賣給自己的敵人?她到底想干什麼?她難道就不怕,南境的這些貴族用她賣出去的鐵,打造出更鋒利的武器,再反過來去攻打她嗎?
還是說……她手里的武器,已經先進到……根本就不在乎我們這些所謂的“精良裝備”了?
這個念頭,讓赫爾曼感覺自己的後背竄起一股寒意。他看著樓下那個被眾人簇擁著的、神情冷靜得可怕的年輕姑娘,第一次感覺,自己對北境的局勢,對那個女人,對那個綠皮的男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
算了,國王的封賞令是他自己下的,人家能憑本事拿到經銷權,那是人家的能耐。我還是……少摻和為妙。這幾萬殘兵,也該找個由頭解散了。現在,還是先保住自己的位置要緊。
他疲憊地閉上了眼楮,不再去看樓下那場他已經無法理解的、屬于新時代的利益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