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卡瓦諾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他在這壓抑的對峙中再也無法忍受那份被動等待的煎熬。與其坐等對方以那詭異的慢速推進到自己臉前，不如主動出擊，用帝國騎兵的威儀，逼迫對方進入自己預設的戰場。
“傳我的命令！”他的聲音打破了大帳內的沉寂，那雙灰色的眼楮里重新燃起了屬于指揮官的果決，“第一、第二騎兵大隊，出營列陣！就在那片空地前！我要讓他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斯特勞斯軍威！我就不信，那個女人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軍隊被羞辱而無動于衷！”
羅塞爾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任何反對的話。他知道，卡瓦諾這是在用自己麾下最精銳的騎兵做賭注，賭對方的統帥和自己一樣，是個無法容忍陣前挑釁的、愛惜榮譽的傳統貴族。
“嗚——”
低沉的號角聲在帝國大營中響起。寨門緩緩打開，兩千名騎兵排著整齊的隊列，魚貫而出。他們身上擦得雪亮的鎧甲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手中的騎槍如林，馬蹄踩踏著大地，發出沉悶的轟鳴。他們在法陣邊緣外列陣完畢，黑壓壓的一片，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像一頭被鐵鏈拴住、隨時準備撲向獵物的巨獸。
然而，高坡之上的鐵岩城軍隊，對此仿佛毫無反應。他們依舊不緊不慢地進行著自己的部署，甚至沒有一名斥候上前騷擾。這種無視，是比任何反擊都更加徹底的羞辱。
“你看，他們竟然真的出來了，”楊浩用望遠鏡——他依照記憶中模糊的原理，讓米拉用幾塊水晶磨成的簡易版望遠鏡，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遠處的騎兵方陣，“這真不是出來給我們當活靶子練手的嗎？”
艾格尼絲沒有他那麼輕松，她的目光始終鎖定著敵陣，眉宇間帶著一絲凝重。“他們很可能是想引誘我們進入那片空地，那里一定有陷阱。卡瓦諾還不算太蠢。”
就在這時，一名身上沾滿油污和汗水的炮兵隊長快步跑了過來，他臉上帶著興奮的潮紅，大聲報告︰“報告大人！報告首領！一號到五號炮位，已經全部部署完畢！隨時可以開火！”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豪，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將這些被視為鎮城之寶的大家伙拉到野外。
楊浩放下望遠鏡，轉頭看向艾格尼絲，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隨即，他轉頭對炮兵隊長下達了命令，聲音清晰而充滿了力量。
“一號炮，概略瞄準，一發測距！”
“是！”炮兵隊長興奮地應了一聲，立刻轉身跑了回去。
帝國軍陣前，士兵們緊張地握著手中的武器，他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遠處高坡上那個奇怪的軍陣。他們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那種從容不迫的姿態，讓他們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慌。
“班尼，你說……他們會不會……用那天那種妖術？”一個年輕的士兵小聲地問著身邊的老兵。
“閉嘴！我們有卡瓦諾大人的法陣保護！這種距離他們能干什麼？等他們沖過來，沖進陷阱，問題都解決了！站好你自己的位置！”老兵嘴上雖然訓斥，但握著韁繩的手心里也滿是冷汗。
就在這時，遠處的高坡上，閃過了一道明亮的火光！
那火光一閃而逝，緊接著，他們便听到了一聲沉悶的、如同滾雷般的巨響從遠方傳來。幾乎所有的帝國士兵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他們抬起頭，驚恐地在天空中尋找著那顆想象中的、會帶來死亡的黑色鐵球。
然而，什麼都沒有。
就在他們感到困惑的瞬間，一聲淒厲的、撕裂空氣的尖嘯聲由遠及近，幾乎是擦著他們的頭皮飛了過去！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最終，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聲，狠狠地砸在了他們隊列前方約莫一百步的空地上！
“轟隆——！！！”
大地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泥土、碎石和枯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上了半空，如同黑色的噴泉。一個直徑足有數米、邊緣焦黑的巨大彈坑，突兀地出現在了原本平整的曠野之上，還冒著縷縷青煙。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帝國士兵們全都呆住了，他們策動的戰馬也因為這巨大的聲響和震動而變得不安，不停地打著響鼻，刨著蹄子。士兵們瞪大了眼楮，傻傻地看著那個近在咫尺的大坑。他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光天化日之下，看清了那個在傳說中屠殺了菲利普伯爵五千大軍的“妖術”的全過程。
那不是妖術。那是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純粹的、來自遠方的毀滅性力量。他們的敵人，甚至都不需要靠近，就能在千步之外，降下如此恐怖的打擊。
“天父在上……那……那是什麼……”
“魔鬼……他們是魔鬼……”
恐慌，如同無形的毒素，開始在隊列中無聲地蔓延。
高坡之上，楊浩舉著望遠鏡，清晰地看到了那一炮的落點和帝國騎兵臉上那如同見了鬼一般的表情。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偏了大概一百步，左前方十度。”
他放下望遠鏡，臉上帶著輕松的笑容，對身邊的炮兵隊長說道︰“告訴弟兄們，把角度調整一下，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什麼叫彈幕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