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等到敵人的主力了！” 楊浩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近乎野獸般的興奮，但他的指關節，因為用力緊握著冰冷的城垛而泛出青白色，泄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他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地平線的盡頭，不再是熟悉的、連綿起伏的黑色山脈，而是被一片緩緩蠕動的、無邊無際的黑色潮水所取代。那是由數萬名身著制式鎧甲的士兵組成的、真正意義上的帝國軍團！森然林立的長矛如同從大地深處生長出的鋼鐵森林，數不清的旗幟在北地蕭瑟的寒風中獵獵作響，匯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龐大的殺意。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如同沉悶的心跳，每一次敲擊，都仿佛要將鐵岩城這片小小的孤島徹底踩碎。
即便是見慣了現代電影里千軍萬馬特效場面的他，此刻，當那股由數萬人的呼吸、心跳、和殺氣匯聚而成的、如同實質般的龐大壓力撲面而來時，他還是感到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微小的戰栗。這，就是戰爭。真實、冰冷、不帶絲毫浪漫色彩。
“頭一次見？” 一個帶著幾分慵懶、幾分戲謔，卻又異常悅耳的女聲在他身邊響起。
艾格尼絲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身旁，她同樣望著城外那片令人絕望的黑色潮水，但那雙美麗的藍色眼眸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屬于上位者、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的平靜。她看著楊浩那張因為震撼而顯得有些僵硬的綠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楊浩下意識地“嗯”了一聲，隨即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調侃了，他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強自鎮定地嘴硬道︰“咳咳，我是說……他們的陣型……太松散了！完全沒有章法！不堪一擊！”
艾格尼絲被他這副死鴨子嘴硬的可愛模樣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如同冰川上綻放的雪蓮，瞬間沖淡了城頭那凝重肅殺的氣氛。她沒有再繼續揭穿他，只是伸出手，輕輕地、帶著安撫的意味，握住了他那只因為緊張而緊握著城垛的手。
“別擔心。” 她的聲音柔和了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信任，“我們……會贏的。”
楊浩感受著手背上傳來的、那份柔軟細膩的觸感和令人心安的溫度，心中的那點戰栗和不安，奇跡般地平復了下來。他反手，將她的小手緊緊握在掌心，點了點頭，目光重新投向城外，那雙綠色的眼楮里，所有的震撼和緊張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獵人盯住獵物般的、冰冷的專注和興奮。
“傳我命令！” 他的聲音不再有絲毫的動搖，變得沉穩而清晰，充滿了力量，“所有碉堡單位注意！沒有我的命令，絕不許開火！把那些大炮給我藏好了！弓箭手自由射擊，保持壓力，但注意節約箭矢！放近了再打！”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標尺，在腦海中丈量著距離，聲音變得如同淬火的精鋼般冰冷︰“我要讓他們……再靠近一點。等他們那龐大的、自以為是的軍團，完全進入我們為他們準備好的……屠宰場時……”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再開炮！”
“一群縮頭烏龜。”
卡瓦諾伯爵騎在馬上，用馬鞭的末梢不屑地指了指遠處那座沉默的黑色城池。他看著城牆上那稀稀拉拉、不成氣候的箭雨，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大貴族特有的傲慢和輕蔑。
“大人英明！” 旁邊的副官立刻湊趣地附和道，“那艾格尼絲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再加上一群哥布林和烏合之眾，看到我軍天威，恐怕早就嚇得尿褲子了！現在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那兩個石疙瘩倒是有點意思。” 卡瓦諾伯爵指著遠處那兩個灰色的碉堡，摸著下巴說道，“不過，也就是看著唬人而已。只要我們不理會它們，集中力量，直接攻擊它那脆弱的城牆，它們又能奈我何？”
在他這種接受過最正統軍事教育的帝國將領看來，戰爭，就是一場關于實力和陣型的數學題。優勢兵力，正面碾壓，這才是王道。至于那些旁門左道的“奇技淫巧”，不過是弱者無力的掙扎罷了。
“傳令下去！” 卡瓦諾的聲音洪亮，充滿了自信，“魔法師團！上前！”
隨著他的命令，上百名穿著各色法師袍的帝國軍法師，從軍團後方緩緩走出。他們手中握著雕刻著繁復符文的法杖，口中開始吟唱起古老而拗口的咒語。空氣中，火元素的能量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溫度驟然升高，甚至連光線都開始變得有些扭曲。一顆顆臉盆大小的、燃燒著熊熊烈焰的巨大火球，如同新生的、暴虐的太陽，在他們頭頂緩緩凝聚成型，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
“目標！敵方城牆！” 卡瓦諾的馬鞭向前猛地一揮，聲音如同雷霆般炸響，“給我把它……轟成碎片！”
“放！”
上百顆巨大的火球，拖著長長的、橘紅色的尾跡，如同末日降臨的流星雨，呼嘯著撕裂了空氣，帶著將一切都焚燒殆盡的恐怖威勢，狠狠地砸向了鐵岩城那段尚未經過水泥加固的、古老的黑色主城牆！
“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綿不絕，響徹了整個山谷！大地劇烈地顫抖著，仿佛要被這恐怖的魔法力量撕成碎片！巨大的石塊混合著火焰與濃煙，如同被巨人拋灑的玩具般沖天而起，又重重地砸落！城牆之上，無數石磚炸得粉碎，露出里面土黃色的夯土結構，焦黑的痕跡如同丑陋的傷疤，烙印在古老的牆體之上！
“有效！攻擊有效！” 帝國軍的陣營中，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卡瓦諾伯爵看著那段明顯被轟得搖搖欲墜的城牆，臉上露出了勝券在握的、殘忍的笑容。不堪一擊！
“全軍——”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準備下達總攻的命令。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最野蠻的方式，碾碎這座城市的抵抗，將那面代表著拉文德家族榮耀的旗幟，徹底踩在腳下！
“攻城——！！！！”
隨著他一聲令下，數萬名帝國士兵發出震天的吶喊，如同開閘的黑色洪水，開始朝著那段已經殘破不堪的城牆，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毀滅性的沖鋒！扛著雲梯的工兵，手持塔盾的重裝步兵，還有跟在後面準備收割的輕騎兵……黑壓壓的人潮，朝著那唯一的、看似脆弱的突破口，瘋狂地涌了過去！
城牆上，楊浩看著下方那如同螞蟻般涌來的敵軍，感受著腳下因為爆炸而傳來的劇烈震動，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慌亂。他轉過頭，看向身邊同樣神色平靜的艾格尼絲，咧嘴一笑。
“魚兒……上鉤了。”
他轉回頭，目光變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般冰冷，對著身邊的傳令兵，下達了那個早已準備多時、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命令。
“傳我命令！”
“左右……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