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身硝煙和塵土,艾格尼絲回到了鐵岩城臨時安排的府邸。一進門,瑪麗亞便立刻迎了上來,接過她脫下的、沾染了些許血跡的手套和佩劍,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關切。
“小姐,您回來了!一切可還順利?那些帝國兵……” 瑪麗亞一邊幫艾格尼絲解開輕甲的搭扣,一邊低聲詢問著戰果。
“一群烏合之眾,已經解決了。” 艾格尼絲的聲音帶著一絲戰斗後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她走到房間中央的軟椅前坐下,任由瑪麗亞為她卸下肩甲。
瑪麗亞動作麻利,眼神卻如同最敏銳的鷹隼,捕捉著自家小姐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她注意到,小姐的臉頰上,泛著一種不同尋常的、久久未曾褪去的紅暈。那不僅僅是戰斗後血液加速循環帶來的潮紅,更像是……某種內心激動情緒的外在體現。
“看您的氣色,” 瑪麗亞一邊幫她擦拭著額角的薄汗,一邊狀似隨意地開口,聲音平靜無波,“這場小小的勝利,似乎讓您……心情頗為振奮?” 這紅暈……可不像單純打了一架那麼簡單。尤其是……那位楊浩閣下也一同出去了……
艾格尼絲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入手一片溫熱。她清了清嗓子,試圖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語氣回答︰“戰場得勝,自然心情舒暢。”
瑪麗亞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抬起眼,看著鏡子里自家小姐那雙映著燭火、顯得格外明亮的藍色眼眸,以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帶著異樣光彩的紅暈,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方才屬下在城頭遠遠望見……那位楊浩閣下,似乎一直……嗯……‘陪伴’在您左右?” 而且,小姐您剛才……好像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表現自己?
艾格尼絲的心沒來由地一跳,如同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她避開了瑪麗亞在鏡子里的目光,微微提高了音量,帶著一絲被窺破心思的惱怒︰“瑪麗亞!你想說什麼?他不過是盟友,一同出戰,理所應當!”
我……我才沒有特意表現給他看!絕對沒有! 她在心里用力反駁著,但臉頰上的熱度卻仿佛更加明顯了。
瑪麗亞看著自家小姐這副欲蓋彌彰的模樣,心中了然。她低下頭,繼續手上的動作,聲音依舊是那種一本正經、毫無波瀾的調調,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屬下明白了。”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經過了短暫的思考,然後用她那特有的、毫無感情起伏的冷面笑匠口吻,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看來……是小姐您單方面……自我攻略了。”
“噗——咳咳!” 艾格尼絲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听到這句話,差點沒被嗆到,水都灑出來一些。她猛地轉過頭,又羞又氣地瞪著瑪麗亞,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瑪麗亞!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自……自我攻略?!她……她怎麼會用這種……這種奇怪的詞?!而且……什麼叫我單方面?!明明是那個……那個混蛋先招惹我的! 艾格尼絲只覺得心跳如擂鼓,又羞又惱,卻偏偏……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反駁。
瑪麗亞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笑意。她低下頭,繼續為艾格尼絲整理著衣領,仿佛剛才那句驚人之語,不過是隨口一提的天氣罷了。
房間里,只剩下艾格尼絲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和她那張紅得如同晚霞般的、寫滿了羞惱與不知所措的俏臉。
艾格尼絲房間內,燭火搖曳。瑪麗亞正在為女爵鋪床,動作輕柔細致。她看著自家小姐坐在窗邊,望著窗外夜色,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忍不住開口,聲音里帶著感慨︰“說起來……感覺小姐您這幾天,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領地時的樣子了。活潑了不少。”
艾格尼絲微微一怔,轉過頭︰“是嗎?”
“嗯。” 瑪麗亞肯定地點頭,疊好被角,“自從……自從陛下為您指婚之後,屬下就再沒見您真正開心地笑過了。整天不是處理公務,就是對著那些虛偽的貴族周旋,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用她那慣有的、听不出太多情緒的平淡語調說道︰“如果……如果那位楊浩閣下,能讓小姐每天都像現在這樣開心一些……那麼,即便是……哥布林,屬下……也願意學著去侍奉。”
“噗——” 艾格尼絲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本正經的“效忠宣言”逗得差點沒噴出來,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瑪麗亞,“你!你這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侍奉?誰要你侍奉他了?!我們……我們只是盟友!盟友!你懂不懂?!”
“屬下明白。” 瑪麗亞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明白,明白您臉都紅透了。
“明白你個頭!” 艾格尼絲被她那副“我懂的”表情氣得不行,抓起手邊的軟墊就想扔過去,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嗔怒地哼了一聲,“再胡說八道,看我怎麼罰你!扯得也太遠了!”
她嘴上雖然罵著,臉上那憋不住的笑意卻如同漣漪般漾開,連眼角眉梢都帶上了幾分輕松愉悅的光彩。是啊,有多久……沒這麼真正地笑過了?自從背負起家族的重擔,應對王都的傾軋,她就像一個緊繃的弦,時刻不敢松懈。直到……那個粗魯、不正經、卻又異常可靠的綠皮男人的出現……
那個混蛋…… 想到他,艾格尼絲的臉頰又不由自主地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