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石板路上顛簸著，車廂內彌漫著干草的氣味和一絲逃離後的緊張余韻。瑪麗亞坐在外面駕著車，盡量保持平穩。車廂里，莉娜正在小聲地為楊浩處理剛才被艾格尼絲膝擊後有些發紅的鼻子，米拉和阿黛拉則各自佔據一個角落閉目養神，但耳朵顯然都豎著。
艾格尼絲靠在車廂壁上，之前的激動和疲憊讓她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恢復了大部分的清明和銳利。她看著正齜牙咧嘴接受莉娜“治療”的楊浩，沉默片刻，忽然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楊浩閣下。”
楊浩含糊地“嗯？”了一聲，莉娜手上的藥膏涼颼颼的，讓他舒服了不少。
“你之前說……要對我負責，對吧？” 艾格尼絲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絲探究，“你……清楚這句話的分量嗎？或者說，你清楚，我拉文德家族的領地，意味著什麼嗎？”
楊浩的動作一僵，莉娜的手也停了下來。米拉和阿黛拉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楮。
“呃……” 楊浩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大概……知道一點？不就是……東北邊那塊地嘛，挺大的……” 他試圖蒙混過關。
艾格尼絲看著他那副樣子，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開始用一種陳述事實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緩緩說道︰“拉文德領地，總面積約五萬平方公里。”
“噗——咳咳！” 楊浩剛緩過勁的鼻子差點又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五……五萬？！平方公里？！他腦子里飛快換算，這他媽快趕上前世一個中等省份了！
艾格尼絲沒有理會他的失態，繼續說道︰“領地內，擁有三座人口超過五萬的主城，十余個類似克羅米鎮規模的衛星城鎮，以及數不清的大小村莊和莊園。土地肥沃，礦產豐富，是帝國重要的糧倉和稅收來源之一。”
米拉在一旁眼楮發亮，忍不住插嘴︰“五萬平方公里？那得有多少鐵礦啊！還有煤！要是能……”
阿黛拉打斷了她︰“關鍵不是資源，是控制力。” 她看向艾格尼絲，“恕我直言，女爵大人，您手中能直接調動的私人武裝，恐怕數量有限吧？”
艾格尼絲坦然點頭︰“沒錯。拉文德家族直屬的私兵，滿打滿算，不過三千余人。上次為了穩妥，派去你營地附近駐扎的那兩千人，幾乎就是我能動用的絕大部分機動力量了。至于那三座主城和各個要塞的守軍……他們是帝國的正規軍，名義上歸我節制，但實際上，他們只听從皇家的命令，好在這些人因為剛剛和伊爾森的戰爭，調走了不少，現在也不足一萬人。”
三千……私兵？對抗整個帝國？！楊浩感覺眼前有點發黑。他現在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剛才都答應了什麼？！這他媽不是新手村出來直接跳級打最終boss嗎？！不對，是連新手村都沒出，直接被拉去打滅國級副本了！這游戲平衡性也太差了吧！
他感覺自己冷汗都快下來了，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
艾格尼絲看著他那副像是被雷劈了的表情，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那笑聲如同冰雪初融，帶著一絲無奈和釋然︰“怎麼？現在知道怕了？”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揶揄，“你剛才那副樣子，真像個沖昏了頭去搶婚的毛頭小子，光想著把心上人搶出來，卻壓根沒想過，之後要怎麼養家糊口，怎麼面對姑娘家憤怒的父兄。”
“我……” 楊浩被她說得老臉一紅，竟無言以對。他嘆了口氣，有些頹然地靠在車廂上，自嘲道︰“你說得對……我這行為，放我們那兒，就跟不懂事的小年輕一樣，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其實就是個……愣頭青，黃毛小子。”
就像電影《畢業生》的結局一樣。
莉娜擔憂地看著楊浩，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胳膊，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他壓力一定很大吧……是我太沒用了……
米拉則撇撇嘴︰“怕什麼！兵少就練！地盤大正好發展！我看你那水泥、火藥什麼的就挺厲害，把那三千人武裝起來，未必不能打！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們呢嗎？” 哼，就知道逞強，不過……剛才那句‘我負責’，听著還挺順耳。
阿黛拉也難得地開口︰“困難確實巨大，但並非毫無機會。關鍵在于時間，以及如何利用我們現有的優勢，快速提升實力，並整合領地內的潛在力量。”
艾格尼絲看著這幾個性格迥異、卻都站在楊浩身邊支持他的人，又看了看楊浩那副雖然受打擊、卻並未完全垮掉的樣子，眼中的笑意加深，也帶上了一絲暖意。
“好了，” 她柔聲說道，語氣帶著安撫，“你有這份心，不顧危險闖進王宮來救我，我已經……非常非常高興了。” 她看著楊浩，眼神真誠，“至于領地的事情，我知道這擔子太重了，你……”
她本想說，你不需要真的承擔這一切，你的情誼我已經收到，後面的路，我自己想辦法……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楊浩打斷了。
只見楊浩猛地抬起頭，臉上的頹喪和自我吐槽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固執的、燃燒著火焰的決心。他看著艾格尼絲，眼神無比堅定︰“不！”
他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力量︰“你說得對，我是有點沖動，是有點像愣頭青！但我說過的話，就不會收回！”
“五萬平方公里又怎麼樣？三千私兵又怎麼樣？帝國大軍壓境又怎麼樣？！”
“我說了會幫你，就一定會幫你到底！用我所有的力量，用我們營地所有的一切！”
艾格尼絲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仿佛能將一切困難都燃燒殆盡的火焰，看著他臉上那份決絕而真誠的承諾。
她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劇烈地跳動起來。
這個……傻瓜……
車廂外，瑪麗亞穩穩地駕著車，朝著北方的星空，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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