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因著這一日在御花園中遇見弘晝,還听得他口中說出那般荒誕的醉話,驚懼交加之下,竟是難以入睡。
前世,她竟從未曾察覺,弘晝對她……竟然有這樣的情感。
如懿連飲兩碗安神湯藥,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又幾炷香的工夫過去,才勉強于朦朧間淺淺睡了一會兒。
次日清晨,用過早膳不久,高曦月便孤身一人來了承乾宮,便是連星璇和茉心都沒有陪侍在側。
曦月像一只受了傷的小兔般似的,快步走向如懿。
如懿未來得及反應,曦月的下頜已然貼于如懿的肩上,嗓音輕顫道,“如懿,我想要你陪我說說話……”
如懿何曾見過高曦月這番模樣。
她一時怔住,輕柔地抬起手,刮了刮高曦月的鼻子︰“曦月,你今日是怎麼了?
虧得你還比我長幾歲呢。怎麼性子越發和一個小孩一樣?”
高曦月一雙美眸泛著微紅,抽噎了一下道︰“如懿,我……我只是想找個肩膀靠一下。
蕊姬今日染了風寒,閉門謝客;海蘭只和你親密接觸。思來想去,我只能借你肩膀靠一靠了。”
如懿像哄著孩子一般,輕輕撫著高曦月的背脊︰“好好好,肩膀給你,你盡管靠著便是了,”
曦月掌心自然而然地挽上如懿的手臂,在如懿肩頭靠了許久,方才挺身子。
默然片刻後,曦月眸中帶著一抹淡淡的酸楚,道︰“如懿……我…我有件事想問你…”
“你我姐妹之間,有什麼話你便直說,”如懿含笑在她額間點了一下,笑話她道,“瞧瞧你,優柔寡斷的。
今日,可不像是曾經那個高傲的貴妃了。”
高曦月輕輕一嗤,仿佛听到什麼笑話似的︰“我有什麼可高傲的?左右也不過是被人算計,有些許利用價值的一個玩意兒吧。”
如懿剛欲開口,卻見曦月抬眸直直盯著她,抓著如懿的手腕,問道,“如懿,西洋香水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如懿眸中掠過心虛,拿起桌案上的茶盞輕啜了一口,“曦月姐姐此言何意?什麼香水?我……我不知道。”
“如懿,你我姐妹多年,你還瞞著我嗎?你讓我別再用那香水,是否早就知道那香水里面被加了消孕草藥粉?如懿,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如懿大驚,忙往外看了一圈,確定沒人後,方伸手捂住了高曦月的唇,貼近她耳邊,道,“曦月姐姐,小心隔牆有耳。
這件事情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也什麼都不知道,也切勿外傳,明白嗎?”
高曦月眸中悄然滑落一滴清淚,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苦澀道︰“也是啊,此事,本宮若是知情,豈非戳破皇上骯髒的心思?
到時候,明明錯在皇上,倒也成了本宮的錯了。還會牽連到本宮的母家,可不就是得不償失了。”
如懿為曦月輕輕拭去淚水︰“姐姐明白便好,其實,我也是在一年前才知道此事。
我有想過坦誠的告訴你,西洋香水里面的關竅,可,可我……怕皇上此舉會傷了你的心。”
高曦月唇角譏諷不已︰“如懿,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本宮實在是恨啊!我恨那個讓我這輩子無法真正成為一個母親的人!
本宮向來最怕吃苦,卻偏偏為了懷上孩子,喝了那麼多那麼多做胎藥。
本宮在想,那個人,知道本宮為了懷上和他的孩子,一次次喝坐胎藥的時候。
是不是,在心里覺得本宮就是一個天底下最可笑的傻子!”
高曦月說罷,愈發將身子埋于如懿的肩頭,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滾落而下。
滴在如懿溫熱的掌心,浸潤出一片濕意。
高曦月鼻梁酸澀難言,旋即喃喃問如懿道︰“如懿,你說,本宮是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傻子?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話落,曦月只覺渾身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
如懿緊緊摟著曦月,柔聲接口道︰“不是,曾經也有一個傻子,和你一樣,期盼著帝王的情愛,後來不過是一場蘭因絮果,淒慘而亡的下場。”
如懿心下亦是一片黯然,為何,每每想起那前塵往事,胸口還是泛起隱隱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