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大胤王朝的都城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唯有皇宮一角,那新設的1“焚章台”前,人頭攢動,火光沖天。
新任禮部侍郎,一個名叫趙嵩的四方臉男人,正襟危坐于禮部衙門的正堂之上。
他上任首日,便迫不及待地向龍椅上的皇帝,奏請“規範民議流程”。
“啟奏陛下,‘民議’雖好,卻也需防別有用心之人混淆視听,蠱惑人心。”趙嵩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臣以為,應設立‘議政資格審查’,凡參議者,須有‘三代清白家世’,且‘官學出身’,方可暢所欲言。”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仿佛是為了國家社稷著想,實則包藏禍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要將那些出身寒微,卻心懷天下百姓的讀書人,拒之門外啊!
龍椅上,年輕的皇帝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硯之,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沈硯之微微一笑,拱手道︰“陛下,趙侍郎所言極是,‘民議’之事,確實需要規範。只是……”他話鋒一轉,“不知這‘三代清白家世’,該如何界定?‘官學出身’,又該以何為憑證?還請趙侍郎,詳細說明。”
趙嵩顯然沒料到沈硯之會如此“配合”,愣了一下,隨即堆起滿臉笑容︰“殿下明鑒,臣已擬好一份章程,詳細列明了各項細則,請陛下過目。”
皇帝接過章程,隨意翻看了幾頁,便將其放在一旁,淡淡道︰“既然趙侍郎已經準備妥當,那就先試行三日,看看效果如何吧。”
趙嵩大喜,連忙叩首︰“臣遵旨!”
沈硯之看著趙嵩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心中冷笑。
這個趙嵩,表面上裝出一副為國為民的模樣,背地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他早就命人查過趙嵩的履歷,發現此人當年曾為臭名昭著的《正字令》撰寫過序言。
後來風向變了,他又趕緊寫了一份“悔過書”,這才得以蒙混過關。
如今搖身一變,成了“改革派”,真是滑稽至極!
“雪蠶衛听令,記錄所有被‘審查’拒之門外者的名單,不得有誤!”沈硯之在心中默默下令。
這三天,注定不會平靜。
正典院內,謝昭容看著堆積如山的“民議”書稿,眉頭緊鎖。
她知道,趙嵩的這一招,名為“規範”,實為“鉗制”。
那些真正關心百姓疾苦的聲音,恐怕很難傳到皇帝的耳朵里。
“舊墨換瓶,真是好算計!”謝昭容冷笑一聲。
她立刻召集正典院的所有官員,宣布了一項新的“試驗”。
“諸位,我們不妨來一場‘墨芽試’,看看誰是真心,誰是假意!”謝昭容的聲音清脆而堅定。
所謂的“墨芽試”,其實是謝昭容想出的一個反制之計。
她命人取來“焚章台”的灰燼,混合“回音露”與“夜光蘚”粉末,制成一種特制的墨汁。
這種墨汁,看似普通,實則蘊含著一種神奇的力量。
凡心存偽念者,用此墨書寫“民議誓詞”後,紙上便會生出黑霉,形如鎖鏈,將其牢牢束縛;唯有真心者,墨芽才會青翠欲滴,如星點般蔓延,昭示其純潔無瑕。
三日後,正典院內,所有新任官員齊聚一堂,每人面前都擺著一張白紙,和一瓶散發著淡淡光芒的墨汁。
“諸位,請用這特制的墨汁,書寫下你們的‘民議誓詞’吧!”謝昭容的聲音在正典院內回蕩。
官員們面面相覷,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紛紛拿起筆,蘸著墨汁,在紙上寫下自己的誓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正典院內一片寂靜,只能听到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半個時辰後,謝昭容一聲令下,所有人停筆。
她走到眾人面前,一張一張地檢查著他們寫下的“民議誓詞”。
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紙上的字跡清晰可見,墨色均勻。
但隨著謝昭容的深入檢查,一些異象開始顯現。
只見一些紙張上,竟然開始出現黑色的霉斑,這些霉斑越長越大,最終形成了一條條扭曲的鎖鏈,將紙上的字跡牢牢鎖住。
看到這一幕,那些紙上生出黑霉的官員們,頓時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他們知道,自己偽裝的“改革派”面具,已經被徹底揭穿了!
“十七人,全部拿下!”謝昭容一聲令下,早就埋伏在正典院內的雪蠶衛,立刻沖上前去,將這十七名“偽改派”壓了下去。
正典院的這場“墨芽試”,可謂是立竿見影,瞬間揪出了隱藏在官員隊伍中的“蛀蟲”。
與此同時,夜幕降臨,都城內新設的“夜議廊”前,早已是人山人海。
自從“民議”推行以來,這座“夜議廊”便成為了百姓們表達訴求的重要場所。
每當夜幕降臨,百姓們便會聚集在這里,將自己想要說的話,寫在紙上,投入焚章台內,希望能夠引起朝廷的重視。
今夜的“夜議廊”,卻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只見一位身穿布衣,面容憔悴的男子,靜靜地坐在焚章台前。
他身材瘦削,眼神卻格外明亮,仿佛燃燒著一團火焰。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太學謄錄官陳九。
陳九主動請纓,要主持今夜的“夜議”。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將那張焦黑的密令,懸掛在焚章台的燈下。
百姓們看到那張密令,頓時議論紛紛。
他們認出了陳九,知道他曾經是“影蛇”的“執燈人”。
如今,他卻成為了“守言者”,這其中的轉變,讓人唏噓不已。
“陳九,你真的變了嗎?”有人忍不住問道。
陳九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點燃了焚章台內的火焰。
火焰騰空而起,將陳九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拿起一支炭條,靜靜地等待著百姓們投書。
第一個走上前來的,是一位面容黝黑的農夫。
他顫抖著雙手,將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投入焚章台內。
陳九接過紙條,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稅重如山!”
他默默地拿起炭條,在牆上添了一筆,一個歪歪扭扭的“火”字,出現在牆上。
緊接著,又一位衣衫襤褸的織女走上前,將一張寫滿血淚的紙條,投入焚章台內。
“工錢不發,無以為生!”紙條上寫著。
陳九再次拿起炭條,在牆上添了一筆,第二個“火”字,出現在牆上。
越來越多的百姓,走上前來,將自己的訴求,寫在紙上,投入焚章台內。
“官印私刻,魚肉百姓!”
“惡霸橫行,欺壓良善!”
“貪官污吏,禍國殃民!”
每一張紙條,都承載著百姓們的血淚和希望。
每收到一張紙條,陳九便會在牆上添一筆“火”字。
隨著時間的推移,牆上的“火”字越來越多,最終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火林”。
站在遠處觀望的沈硯之,看著那片“火林”,心中感慨萬千。
他發現,這片“火林”的形狀,竟然與當年“影蛇”的“心紙”陣圖,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只是,方向卻是完全相反的。
昔日,“心紙”陣圖監控百官,是為了維護皇權統治;而如今,這片“火林”映照蒼生,是為了傾听百姓的聲音。
沈硯之走到焚章台前,從地上撿起一冊被風吹落的匿名書,只見末行有一行娟秀的小字︰“相爺燒燈時,我在牆縫里哭了。現在,我不怕寫錯了。”
沈硯之將書投入焚章台,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他的臉龐。
在那跳動的火焰中,他仿佛看到了林清梧的身影。
她立于焰心,唇角微動,似笑非笑。
三日後,皇帝親臨正典院,觀“墨芽試”成果……
三日後,金鑾殿那勞什子威嚴被一股清新的墨香沖淡了幾分。
年輕的皇帝興致勃勃地駕臨正典院,要親眼看看這“墨芽試”到底是個什麼新鮮玩意兒。
一進門,好家伙,那幾張長滿黑毛霉斑的“罪證”就被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簡直是大型社死現場。
皇帝的臉色瞬間陰轉多雲,當場下旨,永廢那勞什子“資格審查”!
“民議無門第,言路無晝夜!”聖旨一出,擲地有聲,堪稱古代版的“人人平等”。
謝昭容捧著詔書,那叫一個揚眉吐氣。
轉身,卻見陳九正小心翼翼地封存著那些“墨芽試”的黑霉樣本,標簽上那行字,看得她心里一震︰“舊墨之根,不可盡除,唯以新芽覆之。”這老哥,覺悟可以啊!
她遙望太學舊址,一群熊孩子正抱著那歪歪扭扭的“歪字課本”滿街瘋跑,笑聲那叫一個魔性。
突然,她覺得袖子一沉——那枚被她封印的“正字印”殘鐵,竟然在無人察覺的時候,自行融化,滲透進了衣線的紋理,如血肉相融一般。
這玩意兒,邪性!
而此刻,沈硯之負手立于文華殿頂閣,昔日象征著皇權正統的“文心燈”圖早已被他親手焚為灰燼。
他取過一支新筆,在那片象征著無限可能的空白處,寫下了第一行字︰“火種紀元,元年。”
筆落,風起。
萬千燈火,自大胤王朝的民間悄然點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半月後...
“王爺,最近‘夜議廊’的投′數量,是不是有些太...”雪蠶衛話沒說完,沈硯之抬手制止了他,語氣低沉︰“你去查,最近是誰,在引導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