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的“夜議廊”,那叫一個熱鬧,堪比過年趕大集。
雪蠶衛那哥們兒頂著倆黑眼圈,跑到沈硯之跟前兒,話都說不利一了︰“王爺,最近‘夜議廊’的投書數量,是不是有些太……離譜了?”
沈硯之端著茶杯,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低沉得像北境的寒風︰“你去查,最近是誰,在引導輿論……”
這事兒確實透著古怪。
連續七天,三封“血書”控訴同一個縣令苛捐雜稅,這要是擱在以前,早就有御史跳出來彈劾了。
可問題是,這三封“血書”筆跡完全不一樣,用的詞兒卻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提到了“寡母病逝于抄家夜”——細節那是相當的工整,工整得簡直像是寫好的劇本。
更離譜的是,雪蠶衛查了寫書人的背景,發現這三人都是流民,按理說應該是身無分文,結果卻能在京城租房子住三天,還衣食無憂。
更詭異的是,投完書之後,這三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事兒,絕對有問題!
正典院那邊,謝昭容也沒閑著。
她把“墨芽試”失敗者寫的那些個誓詞殘頁翻了出來,用“回音露”一照,好家伙,那些黑毛霉斑的生長軌跡,竟然跟當年《正字令》時期“心鏡牆”的反向共振頻率一模一樣!
“臥槽!”謝昭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她猛然醒悟︰那些舊派的老家伙們,這是改換思路了啊!
他們不再藏身廟堂之上,而是開始操控底層百姓的嘴,借著“民議”的名頭,行“偽火種”之實!
這招,夠陰險!
謝昭容連夜調取了“醒語堂”患者的初診記錄,比對了語言紊亂模式,圈出了三個“民議特使”——這三個人,是高危仿冒者!
另一邊,陳九主持夜議的時候,也發現了不對勁。
一個“農婦”上了台,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說她丈夫死于徭役,字字句句都帶著血。
按規矩,陳九帶著大家齊誦“言無罪”三個字。
就在這個時候,陳九的識海突然震了一下——這個“農婦”的聲音,竟然和當年“心紙”的殘韻同頻!
但問題是,這個頻率太僵硬了,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一點都不自然。
陳九心里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拿起炭條,在牆上寫了幾個字︰“你丈夫叫什麼?”
那個“農婦”一愣,脫口而出,用的竟然是字正腔圓的官話︰“張——大牛。”
陳九直接笑出了聲,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在牆上寫下了一行字︰“張大牛?那年抄你家的差役,可是姓趙?”
那個“農婦”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她轉身就想跑。
可她哪里跑得掉?
沈硯之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當場就把她給擒了下來。
經過審訊,這個人交代說,她是舊派豢養的“哭書人”,專門學習底層百姓的口音和苦難敘事,目的就是為了博取同情,操控議政方向。
這幫老家伙,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沈硯之並沒有直接殺了或者貶了這個人,而是想出了一個更絕的招數。
他命人在“夜議廊”前搭了一個“火審台”,讓這個“哭書人”當眾重演她這七天所說的那些“苦難故事”。
每說一句謊話,台下的百姓就往火里扔一束干柴。
火勢隨著謊言的堆積越來越旺,卻沒有人主動為它添柴。
反而是那些真正受過苦難的百姓,走上前來,把自家的賬冊扔進了火里︰“這,才是真的!”
“我家男人是被礦上的塌方給埋了的,他們說給撫恤金,可到現在一文錢都沒見著!”一個滿臉煤灰的老漢,聲音嘶啞地喊道。
“我家的地被那些狗日的強佔了,告了多少次都沒人管,我兒子為了給我討個公道,被人打斷了腿!”一個老婦人哭喊著,聲音里充滿了絕望。
真正的苦難,不需要任何的修飾,就足以讓人心碎。
那個“哭書人”站在火審台上,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完了。
這場“火審”,燒掉的不僅僅是謊言,更是那些舊派殘余的最後一點希望。
當夜,謝昭容在正典院里忙得熱火朝天,重新布置那吃灰已久的“心鏡陣”。
鏡面幽光閃爍,映著她那張熬夜熬到略顯憔悴的臉,卻也擋不住她眼中那股子興奮勁兒。
她將“哭書人”的供詞,連同十七名“墨芽試”失敗者的筆錄,一股腦兒地扔進了法陣。
嗡的一聲,鏡面開始劇烈震動,無數墨點飛舞,最終竟拼湊出一幅詭異的暗圖。
謝昭容眯起眼楮,仔細辨認,倒吸一口涼氣——這哪是什麼山水田園,分明是舊派私藏的“文統重光”盟約!
更讓她震驚的是,這群老家伙的核心目的,竟然不是什麼狗屁復闢,而是“以民議之名,行更嚴之控”。
“呵呵,玩得挺溜啊!”謝昭容指尖輕撫著冰冷的鏡面,喃喃自語,“終于露出你們的狐狸尾巴了——不是反對新法,是想把火,鎖進新籠。”
與此同時,沈硯之獨自一人站在火審台的余燼旁,冷風呼嘯,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他俯身撿起一塊未燃盡的紙角,上面隱約寫著半句︰“……若火可馴,何須梧……”
沈硯之的瞳孔驟然緊縮,火光映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顯得格外冷峻。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低聲說道︰“林清梧,看來,他們到現在還在怕你啊。”他將紙角攥在手中,手背上青筋暴起。
京中,一抹暗流正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