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二月底到了,北柯小姑娘迎來了周歲。
劉逸凡和鄭婉婷的掌上明珠當然得辦周歲宴了。馮銘軒和禾娘這幾天也在劉府幫忙籌辦抓周用品。
劉府今日張燈結彩,朱漆大門大開,檐下銅制的風鈴叮當作響。
辰時才過,馮銘軒牽著禾娘的手踏進劉府的垂花門時,瞧見好友抱著女兒立于庭中。小壽星北柯穿著百福紋緞襖,小揪揪上別著小小的銀鑰匙——劉家特有的“試毒 ”,在陽光下亮得晃眼。
北柯滴溜溜轉的黑眼楮看到姨母時,立即對禾娘張開了雙手,嚷嚷著︰“姨抱!姨抱!”
“弟妹,你婉姐姐在二院的‘杏雨榭’查看抓周和宴席的布置,你且去二院尋她!馮弟陪愚兄迎客吧!”劉逸凡沒有讓北柯去鬧禾娘,溫聲道。
今日的抓周宴,來的都是女客,男客自是不好作陪。劉逸凡帶著馮銘軒迎男客,有願意留下用膳的,他們負責作陪。
丫頭福兒領著禾娘往二院走︰“馮二少奶奶,請隨婢子來,我家的二少奶奶吩咐婢子來迎你去杏雨榭呢!”
禾娘帶著小桃跟在福兒身後,從前院通往二院的杏雨榭路邊,兩列絳紗燈一直排列前行,燈罩上各繡一味草藥︰當歸、遠志、忘憂、合歡……
微風吹過,藥香彌漫出來,真真不愧是雲城的醫藥世家!
杏雨榭外兩株老杏正落英如雪,風一過,粉白花瓣遍撲簌簌落下,飄散出一抹淺香。
手帕交見面,立即微笑著手拉手行了平輩禮,然後兩人分開,一左一右布置著抓周案。
案上鋪的不是尋常紅毯,而是一塊繡滿草藥花押的月白蜀錦。這是禾娘從小北柯出生後就慢慢著手繡好的。
案上的抓周用品琳瑯滿目,醫藥世家的抓周物件與別家也是不同︰一把烏木小戥子劉家稱藥的家什);一只薄胎瓷的小藥臼;一截用紅線拴著的茯苓玉娃娃;象牙脈枕、珍珠串成的藥鏟、還有禾娘別出心裁的一枚用蜜漬紫甦子串成的糖印章,底下刻著“北柯”字樣的小篆……
金錁子、銀錁子、金算盤、女四書、繡花鞋、絲帕、布匹應有盡有。
不一會兒,雲城富貴人家的夫人、少奶奶持喜帖相繼來府中道賀了。
二院杏雨榭席開二十桌,鄭婉婷的娘家女眷來了十幾個,鄭婉婷帶著禾娘與她們一一做著介紹,鄭夫人年過半百,還是青絲滿頭。她拉著禾娘的手,憐愛的道︰“好孩子,老身多謝你陪著我家的婉丫頭,讓她在深宅大院里有了貼心的手帕交!”
禾娘微笑著福身道謝鄭夫人的抬愛。
首富李老爺的夫人白氏今日戴的是西域新到的點翠鳳釵,一抬頭,翠羽顫得像要展翅高飛。
王夫人不甘示弱,腕上籠一只羊脂白玉鐲,內圈竟漂著天然血絲,一看就知價值連城。
悅來客棧的當家夫人今日一身月華錦,走動間,腰帶上的荷包里浮起龍涎香和沉水香交錯的香味,引得鄰桌的幾位夫人悄悄吸氣。
各家夫人聚集的宴席,自是要在不經意間顯露出自家的富貴來。
禾娘今日才算是見識了富貴夫人的富貴裝扮,她們頭上的頭面、衣裙最低都得上萬兩。
最後馮夫人和馮大少奶奶婆媳倆也來赴宴了。
禾娘見大嫂攙扶著婆婆那親密的樣子,簡直就是太意外了。在府中,大嫂何時這般親密的同婆婆交談過一句?
這一時,禾娘想到了戲台上的戲子,出門在外,原來大嫂和婆婆的婆媳關系全靠演啊!
馮大少奶奶的肚子才四個月,可她扶著腰身的樣子,就似已經快臨盆的夸張樣子。
她和一家家的夫人微笑著寒暄,禾娘不得不佩服,大嫂在交際能力上能左右逢源。
馮夫人拉著禾娘的手,坐到了不打眼的座位上,馮夫人小聲道︰“禾丫頭也得學著點兒,一家家的關系,在面子上都得維持過去!”
禾娘笑著頷首︰“婆婆,兒媳記下了。說來兒媳今日算是開了眼!”
馮夫人愛憐的看著小兒媳,壓低聲音笑道︰“軒兒的藥到四月能停了,到時啊,老婆子我就盼著禾丫頭,今年能傳出喜訊來就成!”
禾娘不知哪里來的底氣,頭點得小雞啄米般道︰“會的!婆婆!”
馮夫人深舒一口氣,小兒媳也太難了些,這要是一般人家的媳婦,只怕是早就崩不住了。
很快抓周戲開場了,眾夫人、少奶奶簇擁到榭內,小北柯穩穩的坐在錦心,先抓戥子,又抓起象牙脈枕,最後攥住“北柯”字樣的紫甦蜜餞印章,一口塞進嘴里……
夫人、少奶奶們的哄笑聲掀翻了屋頂,連檐角的銅鈴都跟著叮當作響。
小女娘的抓周宴自是不同于小郎君,小郎君通過最先抓的物品,去著手培養他選定的路。
小女娘抓周只是取個逗趣、玩鬧,家里看重她的意思。大戶人家的小女娘只是養在深閨,就是抓中了文房四寶也不會放在心上。
抓周儀式結束就是宴席了︰百合炒鹿筋、茯苓蒸雛鴿、沙參燴魚唇、枸杞醉蝦……都是用藥材入膳,不愧是雲城醫藥世家!
劉夫人還給每一位赴宴的女賓準備了一盒“安神合香”,遇上身子不爽利、疲乏、失眠時,點燃一支,就能安然入眠!
听說此香的妙用後,一位少奶奶用絲帕掩嘴笑道︰“來年劉府添丁,劉夫人和少奶奶莫忘了再請我們了!”
劉夫人和鄭婉婷微笑道謝,劉夫人溫聲道︰“若家中再添孫兒孫女,必定邀請在座的貴人再來家中飲杯薄酒!”
眾夫人剛才飲下的可是市面上買不到的石榴酒,堪比雲城傳得沸沸揚揚的良緣紅!
這醫藥世家啊,樣樣都是精品!
鄭婉婷拉著禾娘一起,認識了秀才院首朱酉己的娘子、李六小姐。
今日的朱娘子一身小婦人的裝扮,帶著丫鬟司琴給禾娘見禮,禾娘記起來了前年她下帖與自己去茶館喝茶,被相公回絕的事來。
禾娘對她微微福身道︰“我還要感謝朱娘子,舍弟去年請朱院首做保才考上了童生!”
朱娘子微笑道︰“听相公說起,他與劉二少奶奶、馮二少奶奶的相公在縣學里就認識了。還請二位少奶奶不要嫌棄,以後有什麼好玩的,也帶上我!”
鄭婉婷和禾娘相視一笑道︰“只要妹妹不嫌棄,我與禾妹妹就托大為姐姐了!”
朱娘子柔聲喊了聲︰“鄭姐姐!”“胡姐姐!”她總算見到了馮二少的娘子,是個眼神清澈,心思坦蕩的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