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的三月,東風一日比一日柔軟,街道邊的垂柳才抽了半寸新芽,家里二院的櫻花競相綻放了。
櫻花開的季節,意味著禾娘的十九歲生辰也到了。
莊頭馮慶昨日來稟報,豐園里種下的櫻桃樹,雖然只有一人多高,也開出了不少花來。
馮銘軒的心里暗中歡喜,同娘子約好了,今日去豐園賞櫻花,栽下棗樹,陪娘子過十九歲的生辰。
不知不覺中,這是他陪伴妻子過的第四個生辰了,看著院里的櫻花,馮銘軒心里藏著的,是比櫻花更輕,卻比子嗣更沉的憂。
下個月的十八日,是他們夫妻成親整整三年的日子。他心里隱隱有些擔憂,只怕那一日會生出什麼波瀾來。
成親三年,他們夫妻無所出。他雖然不甚在意,他也勸退了父親母親替他納妾的心思。
奈何家規家訓擺在那里,沒有子嗣,終究是家族男子的錯。
這半年來吃藥調理身體,一碗碗的苦藥入腹,他不敢懈怠分毫,好在他的身體無恙了。
而劉小兄給他開的藥膳,這個月底才算吃完,他得在下個月妻子的癸水走後才能同房,才有望讓妻子懷上孩子。
離四月十八日一天近一天,他心里的不安一天重一天。
再多的憂只能藏在心底,馮銘軒打定主意,就是有處罰到時他都一力承擔,他和妻子的家,他得替妻子撐起一把傘……
禾娘慢悠悠睜開雙眼時,看到相公著一身淺紫色錦袍,用同色發帶挽發,拿著一本雜書坐在椅子上走神。
禾娘心里美滋滋的,相公的神色恢復了正常,消瘦的身體也調理好了!
相公真俊啊!和他們第一次在集市上遇見時一般俊!
“小壽星!可看夠了?”馮銘軒朝禾娘溫柔一笑,戲謔地開了口。
禾娘的臉紅了,趕緊起身,穿上相公替她準備好的淺紫色立領錦緞衣裙。
馮銘軒見娘子坐在梳妝台前梳妝,起身在她的發髻上插入瓖嵌了三顆淺紫色寶石的銀釵。
“娘子,今日不看賬本,也不問柴米。”他低頭替她把一縷鬢發別到耳後,柔聲道,“今日我們只做一對尋常夫妻,可好?”
銅鏡里出現了夫妻二人靜靜相擁的身影,成親三年了,他們夫妻相處果真如新婚時一般。
禾娘輕靠進相公的懷里,柔聲道︰“妾身听相公的!”
用了早膳,兩輛馬車出了馮宅,出了城門後,向豐園而去。
從豐園門口一直到河邊,約兩里的路邊種的都是櫻桃樹,早櫻花開已落了兩成,柔風吹過,粉白的花瓣緩緩飄落。此時的樹上,每棵樹上的花有多有少,遠遠看去,很有意境。
夫妻倆牽手走在這落英繽紛的路上,感受著花瓣輕撫臉頰的溫柔。禾娘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左臉頰的酒窩重現。
馮銘軒的心顫了一下,有多久,他沒見到娘子這般會心的笑了?在這豐園里,見到櫻花,他的娘子又成了當初那個第一眼見到的小姑娘。
來到河邊,順著河邊的路,馮慶帶著家僕已經挖好了坑,兩坑還是間距一丈。
半尺高的棗樹苗都在竹筐里,馮銘軒拿起鋤頭,把坑里的土坷垃敲碎,禾娘則在一旁幫忙扶著樹苗,兩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兒栽好了一棵棗樹。
順子提著水桶,從河里打來水,小桃用竹舀給棗樹澆透水。
去年兄長送大棗來時,馮銘軒嘗試過了,這種棗不能釀酒,只能當做果子吃,紅透時倒是可以做成紅棗麻糖酥。
賞了花,栽了棗樹,夫妻倆坐在林中的石桌上小憩。
馮銘軒從懷里掏出一只錦盒,打開,里頭是一枚銀葉瓖玉的壓襟,玉片上刻著一對交頸的鵝。
禾娘驚喜的拿在手上細看,把玩。
馮銘軒的雙手握著禾娘的手道︰“娘子,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記住,胡禾娘是我馮銘軒此生唯一想共白頭的女子!”
禾娘的眼里起了水霧,相公總是對她說出深情款款的情話,她的胸腔里漲得滿滿,此時有一個聲音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叫著“馮銘軒!”
“相公!我喜歡豐園,我喜歡櫻花,喜歡壓襟,可我更喜歡你!”禾娘看著對面的男子,眼里全是她的男子,她終于說出了她早就想說出來的心里話。
馮銘軒起身,動容的把禾娘摟在懷里,這是天底下最動听的情話。
這是繼“我喜歡,二郎哥哥!”後,娘子對他說的第二句情話“可我更喜歡你!”
這一刻,馮銘軒才真正確信︰妻子與他交心了,這是他的幸運!
多少夫妻相處一輩子都是相敬如賓,而他們夫妻能心神合一,這才是幸福!
夫妻倆手牽手回到主院,還有一個驚喜在等著他們。
劉逸凡和鄭婉婷帶著北柯拜訪來了。
鄭婉婷記得手帕交的生辰,買了生日禮物特意前來道賀。
見了禾娘,北柯從爹爹的懷里掙脫下來,跌跌撞撞的奔向姨母。
有了北柯這個開心果,禾娘的生辰過得更高興了。
劉逸凡則拉著馮銘軒坐在堂屋里,凝神替他把起脈來,馮銘軒見劉兄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心安了一半,笑問道︰“劉兄?如何?”
禾娘和鄭婉婷牽著北柯進入堂屋,同時緊張的看向劉逸凡。
“極好!馮弟的身子無恙了,還是按我以前說的。”劉逸凡壓低聲音道,“等下個月弟妹的癸水走後,第七日和第八日是宮胞最易受孕的日子。在這期間,馮弟和弟妹千萬不要前功盡棄!”
馮銘軒頷首,有了劉兄的話,他每晚多念幾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臉帶燦爛的笑容看向禾娘,下下個月,他們的孩兒就來了!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禾娘抱起北柯在她的臉上使勁親了一口,小丫頭“咯咯咯”的笑起來,伸出雙手圈住了姨母的脖子。
馮銘軒起身,用手指點點北柯的額頭笑道︰“小金磚,真成了我家的金磚了!”
劉逸凡朝馮銘軒翻了個白眼,這條大尾巴狼有完沒完了……
“金磚?什麼金磚?”鄭婉婷和禾娘好奇的對視一眼,同時問道。
“哈哈哈!這是我和劉兄的秘密!”馮銘軒大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