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科長把紡織二廠的會議室騰出來,專門給項目組使用,次日清晨,紡織二廠派來了兩輛公車,把秦楓一行人接到紡織廠。
“辛苦各位,昨天實在是失禮。”夏科長就在二廠等著。
秦楓和他握手︰“客氣了,我們明白你們的難處。”
寒暄過後,夏科長不再久留,他吩咐了一個下屬留守二廠招待秦楓等人,自己腳步匆忙地離開。
下崗工人還在鬧事,他作為紡織廠的領導焦頭爛額,忙得腳不沾地。
這名叫做芳姐的女同志也很熱情,和他們一一握手後,便在前面帶路。
路上遇到不少工人,他們或多或少地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感到好奇,大多數人的臉上充滿憂色,有的工人看他們的眼神里還帶了警惕和厭惡。
芳姐解釋道︰“三廠倒閉前公司請了專家評估,那時候三廠里也有不少陌生人進出,他們擔心二廠也和三廠一個下場,所以有些過激反應,絕對不是針對你們。”
“我們明白的。”
嘴上理解,大家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幾個女同志甚至有些害怕。
紡織二廠和三廠落成時間只差了半年,估計是同一個設計師和承辦商,兩個廠的建築風格和建材都相差無幾。
二廠的廠區也很新,會議室收拾得很干淨,會議桌上擺了各種時令水果。
芳姐出去後,胖子腰一塌,身體趴在會議桌上︰“完了,他們招待得越盡心,我越害怕。”
“這不是正常嗎?”岳天弘剝開柑橘︰“昨天那場面,慫一點的直接就跑路了。”
這個改造項目最開始肯定是在當地的機構處理過,之所以遞到建築院,還是因為當地機構沒有把握解決,給推掉了。
紡織廠生怕秦楓也給推掉,拍拍屁股走人,當然要下重本招待。
秦楓坐在會議桌最前面,探手把黑板拉到身邊︰“現在開始會議,昨晚上我想了想,已經有些想法。”
大家不約而同斜眼看他。
昨晚還讓大家好好休息,一扭頭自己偷偷卷,還讓不讓人活了。
秦楓不知道他們心里所想,他抬手在黑板上寫了兩個字。
「紡織」
他放下粉筆︰“在來到湘省之前,我們都已經獲得了這個信息,下崗工人里有絕大多數人除了紡織沒有一技之長,所以我認為,想要解決問題,還是要從這兩個字出發。”
開始聊正事後,大家的表情都變得嚴肅,不少人頻頻點頭。
見大家都進入了狀態,秦楓轉身又寫了一個字。
「礦」
這一次,大家一頭霧水,秦楓沒急著說話,讓他們自己想。
崔時宜來回念著這兩個詞︰“紡織、礦、紡織、礦……”
她突然眼前一亮︰“是口罩?”
秦楓打了個響指,露出微笑︰“沒錯,就是口罩,我了解過,湘省的礦物資源豐富,光是礦石加工廠就有很多。”
礦石加工行業粉塵多,必定需要給工人準備口罩,而這東西是消耗品,至少比一件衣服使用的時間短很多。
大家因為秦楓一句話打開了思路,漸漸有人提出想法。
“除了礦石加工,听說建材行業也有不少粉塵,也需要口罩。”
“不僅是口罩,還能做麻袋,湘省水系豐富,夏天有需要抗洪的可能,麻袋不僅能賣給加工廠,還能用來做防洪物資。”
岳天弘起身︰“我去找芳姐問些事情。”
他出去後不到二十分鐘就回來,表情興奮︰“我問過芳姐了,她說本地不少可以用來做紡織材料的植物,什麼苧麻葛藤的,我都沒听過,反正按照她的意思,原材料管夠。”
胖子帶頭歡呼。
大家都沒想到,原本焦頭爛額的麻煩,居然這麼快就找到了解決辦法。
秦楓坐在最前面,靜靜地看著他們歡呼。
不到十分鐘,陸續有人回過神來,不太對勁啊,事情真有這麼簡單?
崔時宜翻開筆記本奮筆疾書,沒一會兒她皺著眉抬頭︰“只做口罩和麻袋,根本解決不了上萬人的就業問題。”
秦楓點頭︰“沒錯。”
服裝的生產線和口罩麻袋截然不同,復雜程度不是口罩和麻袋能比的,加上這個市場原本就有工廠和加工作坊經營,紡織三廠想插一只腳進去,倒是不可能插不進。
只是訂單量肯定是支撐不起上萬的員工生產。
“也對,如果是這麼簡單的任務,紡織廠就不用尋找外援了,他們連廠房都不用改造,只改生產線就行。”
不可能沒人想到這一點,如果真的可行,就不會出現紡織三廠倒閉這事。
“所以,這個方案只能解決部分人的就業問題。”秦楓說︰“而且生產口罩和麻袋的地方,不一定在三廠,也可能在其他廠。”
崔時宜直接提問︰“怎麼說?”
秦楓看向她︰“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工人?”
崔時宜先是一愣,再回憶起剛才一路,確實在廠區里遇到許多工人。
“我們剛才進來的時間是上午9點30左右,這個點理應是生產時間,但是那麼多工人不在車間里,而是在廠區里隨意走動,說明了什麼?”
胖子搶答︰“說明了他們很閑。”
一句話把大家都干沉默了。
看來這家企業,就算關停了紡織三廠依然沒有解決訂單量不足的問題,至少在他們看到的二廠里,工人都是不忙的。
“難怪他們剛才用那種眼神看我們,工人又不是傻子,肯定已經察覺到了問題。”
崔時宜站起來︰“我們還是嚴謹一些,我去問一問芳姐。”
沒多久,芳姐跟著崔時宜一起回來,面對這個問題,她只有嘆息。
“實不相瞞,這兩年我們省里開了很多規模不大的私營服裝加工廠,還有很多人跑到粵省進貨運回來賣,他們的服裝又便宜款式又新穎,對我們的沖擊實在太大。”
“領導派人去粵省學習過,效果不是很好,你們也知道衣服這玩意,幾個月就換一季,我們這麼大的紡織廠,比不過那些小作坊靈活。”
說著她自己都惆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