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春坤山的晨霧總帶著三分仙氣。當第一縷天光刺破蒙古高原的雲層，漫過連綿的草甸時，那些匍匐在坡地上的紅 便會舒展復葉，葉尖的露珠墜在絨毛上，像被太陽鍍了金的星辰。當地牧人說，這是金馬駒在夜里來過——那匹傳說中馱著神藥籽種的靈獸，每踏過一處山岩，便有紅 從蹄印里鑽出來，根須扎進黃土時，會發出細若蚊蚋的吟唱，那是天地陰陽初交的絮語。
山腳下的固陽老城，百歲的老阿媽們仍在火塘邊念叨紅 的根要長得像龍爪，才算吸足了山魂。她們說這話時，指節會摩挲著膝頭的藥簍，簍底的紅 片泛著蜜色的光，斷面的放射紋像極了展開的星圖——那是金馬駒用蹄子踏出來的印記，藏著調節氣血的密碼。
沒人說得清這傳說起于何年。只知在秦直道還未鋪滿馬蹄印的年代，春坤山的草甸下就睡著一匹金馬駒，它吐納著日月精華，將靈氣滲進每一寸土壤。而紅 ，便是這靈氣與黃土交融的精魄，帶著陽剛的火氣，又裹著草甸的溫潤，在陰陽消長中長成了救人的模樣。
上卷•紅 初顯靈
第一回 石伯識草逢異兆
固陽城西的石伯打了一輩子柴，卻在六十歲這年改了行當。那年開春，他在春坤山北坡避雨，躲進一個背風的岩縫時，忽見岩下的黃土里拱出叢紫睫植物，復葉間垂著淡綠色的小穗，根須竟在雨水中微微泛紅。更奇的是，周遭的雨珠落得急，偏這叢草周圍的雨絲像被無形的手撥開，只在根際積成圈淺淺的水窪。
"這是黃 ？"石伯皺起眉。他采過多年黃 ，卻從未見過這般紫睫紅根的。正欲拔起細看，岩頂忽然滾下塊松動的青石，眼看要砸在草上，卻被一道金光彈開，在遠處草甸上砸出個淺坑。石伯揉了揉眼，只見坑邊閃過個小馬駒的影子，渾身金毛在雨里亮得像熔金，四蹄踏過的地方，竟有新的紅 芽破土而出。
那夜石伯抱著采來的紅 輾轉難眠。他將根須洗淨，斷面的菊花紋在油燈下泛著琥珀光，湊近一聞，一股甘醇的香氣直鑽鼻腔，竟讓他多年的咳嗽都輕了幾分。他想起老輩人說的金馬駒傳說——說是上古時，神農氏嘗百草到了漠南，將一株能補元氣的神草籽種留在春坤山，命金馬駒日夜守護。莫非，眼前這紅 ，便是神草的後裔？
轉天他將紅 切片，分送給鄰里。張寡婦的小兒子得了風寒，高燒不退，喝了石伯用紅 加生姜煮的水，夜里便退了燒；李木匠常年勞作傷了元氣，氣虛乏力，嚼了幾日紅 片，竟能重新舉起斧頭。消息傳開，山民們都說石伯得了山神的饋贈，紛紛跟著他上山尋這紫睫紅根的神草。
石伯卻在采挖時定了規矩只采三年生的根，須在日出前帶露挖，挖後要給土坑撒把草木灰，再培上新鮮的腐殖土。"這草通靈性，"他對著圍攏的後生們說，"你敬它一分，它便多結一分靈氣。"
第二回 熱病橫行顯性味
那年夏初，固陽一帶遭了暑災。太陽像個燒紅的銅盤掛在天上，連吹過草甸的風都帶著焦糊氣，井水淺了半截，牛羊蔫得耷拉著腦袋。更可怕的是一種怪病，人先是渾身燥熱，口干得像含著火炭，接著便頭暈目眩，氣短得像被勒住了脖子，有的還會水腫，腳踝按下去就是個深坑。
土郎中們試過用柴胡清熱，用茯苓利水，卻都收效甚微。有戶人家的後生已經氣若游絲，家里人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找到石伯。石伯看著後生舌紅少津的模樣，又摸了摸他虛浮的脈，沉吟半晌道"這病是暑氣傷了脾肺，耗了元氣，單用清熱利水的藥，就像只給漏船潑水——得先補住氣。"
他取來曬干的紅 ，切成薄片，又抓了把白術、防風，說"紅 性溫，味甘，入脾肺二經，能像灶膛里的火種，把散了的陽氣聚起來。白術像黃土，能固住脾胃；防風像山風，能擋住外頭的邪風。這三樣配在一起，就是"玉屏風"的道理。"
藥熬出來是琥珀色，甘中帶點微苦。後生喝了三天，先是能下床走動，再喝五天，水腫消了，說話也有了氣力。石伯又教鄉親們用紅 炖羊肉，說"羊肉性熱，紅 溫甘，脾喜溫燥，就像給凍著的土地加把火，能把吃進去的東西化成氣血。"
這事傳到鄰縣的老中醫耳里，他帶著徒弟來春坤山考察，見紅 根系粗壯，斷面的放射紋比普通黃 更密，感嘆道"此地屬北方坎水，卻有草甸之濕、高原之燥，陰陽相濟。紅 生在這里，得水火既濟之氣，故補氣之力更勝，還帶點活血之性——這是得金馬駒的靈氣，把土性里的生機逼出來了。"
第三回 金馬駒護藥顯五行
入秋時，春坤山來了伙盜采的外地人，他們不管紅 大小，連根拔起，還在山坡上亂砍亂挖，說是要找金馬駒的寶藏。石伯帶著鄉親們去阻攔，卻被對方推搡在地。
那天夜里，怪事就發生了。盜采者宿在山坳里，忽然听見四野都是馬蹄聲，金光從草甸深處漫過來，像漲潮的海水。他們帶來的藥簍自己翻倒，里面的紅 根竟像活了般，鑽進土里不見了。有個貪心的想挖石伯標記的老紅 ，剛下鋤頭，就見一道金光閃過，鋤頭斷成兩截，他的手腕也腫得像發面饅頭，痛得直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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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伯趕來時，見那盜采者手腕紅腫灼熱，知道是傷了"氣脈"。他取來紅 、甘草、金銀花，說"紅 補氣，卻也怕蠻力損傷。這盜采的傷了藥氣，氣郁成火，得用金銀花清熱，甘草調和，再讓紅 把亂了的氣理順。"
敷藥時，石伯指著紅 根上的須毛說"你們看，這根須像不像人的經絡？土是脾，根扎在土里，就補脾氣；睫通向上，就補肺氣。金馬駒守著這里，不是守金子，是守這五行相生的道理——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又歸土，紅 就是這循環里的樞紐。"
盜采者們听得心驚，第二天就收拾東西走了。從此，春坤山的紅 有了不成文的規矩只許本地鄉親按節令采挖，采時要跪拜山神，還要留下三分之一的植株，讓根須繼續滋養土地。
第四回 冬藏時節悟歸經
大雪封山時，春坤山像被蓋上了層白氈。石伯坐在火塘邊，翻看著祖輩傳下的藥書，上面記著黃 "主癰疽久敗瘡，排膿止痛，大風癩疾，五痔，鼠瘺，補虛，小兒百病"，卻沒提紅 。他摸著炕頭晾干的紅 ，忽然想這紅 比普通黃 多了點紅色，是不是還能走血脈？
恰好村里的王婆婆得了"脫肛"的毛病，稍一用力，直腸就往下墜，吃了不少藥都沒用。石伯想起紅 性溫，能補氣升陽，便取了紅 、升麻、柴胡，說"氣就像托著東西的手，氣不足了，東西就掉下來。紅 能把氣往上提，升麻、柴胡就像給它搭梯子，讓氣能送到肛門那里。"
王婆婆喝了十副藥，脫肛的毛病竟好了。石伯又用紅 給產後失血的婦人補氣血，給長期咳嗽的老人固肺氣，發現它不僅能補，還能"托"——有個後生腿上長了個瘡，流膿不止，石伯用紅 配當歸、白芷，沒幾天，瘡口就收了口，新肉慢慢長了出來。
"原來這紅 的歸經，不止脾肺，"石伯在藥書上批注，"色紅入血分，性溫能通脈，補氣之中帶著活血，就像春坤山的草甸，既能涵養水源，又能讓牛羊長得壯實——這是土能載物，氣能行血的道理。"
雪化時，他帶著徒弟上山，指著紅 的生長地說"你們看，它總長在陽坡，根卻往陰處扎，這就是陽中有陰；夏天長得快，冬天藏在土里，這就是"春夏養陽，秋冬養陰"。采藥得順天時而動，用藥得順經絡而行，這才是"天人合一"的真意。"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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