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地初開,蜀地為“天府”,膏壤千里,水泉甘冽。秦嶺屏其北,岷山峙其西,錦江貫其中,獨特的地理孕育出異于中原的草木。芎 ,這株最早載于《神農本草經》的草藥,在蜀地九隴山(今四川彭州)找到了最適宜的歸宿——這里的油沙土透氣如棉,雪山融泉清冽似玉,再加上“春育夏長,秋斂冬藏”的時序,讓其根睫長得圓實飽滿,斷面油點如星,辛香中帶著一絲雪山的甘潤。
魏晉之時,陶弘景在《本草經集注》中已察覺“芎 ,出蜀地者,根圓大,氣香烈,療頭痛最驗;出江東者,根瘦細,力稍劣。”只是彼時,“蜀芎”尚未冠“川”之名,僅作為“芎 ”的一個產地分支,在蜀地民間默默發揮著效力。
故事始于南北朝時期的九隴山“芎塢村”,村里的“川伯”一家,世代與芎 相伴,他們或許不知道這株草未來會以“川芎”之名響徹天下,卻用雙手丈量著九隴山的水土與芎 的緣分,從選種到采收,從治病到傳藝,將蜀地芎 的秘密,藏進了年輪與藥香里。
第一回 九隴山土育奇草 蜀芎初顯異稟質
南朝宋永初年間,九隴山的春雨總帶著雪山的涼意,淅淅瀝瀝落在芎塢村的坡地上。川伯的父親(時人喚“老川翁”)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將芎 的睫節(當地人叫“苓子”)埋進土里。這苓子是去年從健壯芎 上剪下的,圓硬如珠,帶著細密的根須,老川翁總說“苓子得選九隴山的,移到山下的黏土地,長出的芎 就沒這股勁兒。”
芎塢村的土地,是獨特的“油沙土”——捏之成團,觸之即散,像混合了酥油與細沙,雨後不澇,旱時不裂。老川翁常對年幼的川伯說“這土是活的,能喘氣,芎 的根在里面,才能長得圓、長得壯。你看山下的黑土,黏糊糊的,芎 根長得歪歪扭扭,油點也少。”
川伯跟著父親學認芎 幼苗時,羽狀復葉嫩得能掐出水,葉背泛著銀白絨毛,像裹了層霜;長到半人高,睫稈帶紫,頂著細碎的白花,風過處,辛香混著花蜜的甜,能引來蜜蜂;到了秋收,挖出的根睫圓如拳頭,褐皮上帶著細密的環紋,剝開皮,斷面黃白,密密麻麻的油點像撒了把碎金子,辛香撲鼻,卻不似山里其他草藥那般沖鼻,反而帶著一絲回甘。
有次鄰村的王婆頭痛得用頭撞牆,老川翁挖了塊剛收的芎 ,切片煮水,加了把紅糖。王婆喝了半碗,不到半個時辰,頭痛竟消了,咂著嘴說“這藥香里帶甜,比我在鎮上買的芎 溫和多了,喝了不口干。”老川翁笑道“咱九隴山的芎 ,喝了九隴山的泉水長大,性子綿,勁兒卻足,能鑽到骨頭縫里,又不傷人。”
第二回 蜀地醫者辨優劣 芎 分野初顯形
川伯長成壯年時,九隴山一帶的醫者已漸漸發現本地芎 與外地芎 ,藥效大不相同。
成都“保和堂”的李醫者,曾用外地芎 給一個頭痛患者治病,患者喝了藥,頭痛雖止,卻口干舌燥,夜里煩躁難眠;換了九隴山的芎 ,只加了片麥冬,患者喝了,頭痛即止,且一夜安睡,說“這藥像帶著水潤,勁兒夠,卻不燒得慌。”
李醫者帶著兩種芎 來芎塢村,請教老川翁。老川翁取來兩碗山泉水,分別放入兩地芎 切片,外地芎 片沉得快,水色發渾;九隴山芎 片緩緩下沉,水色清亮,表面浮著一層細密的油花。“你看,”老川翁指著水面,“咱這芎 ,油點細,性子緩,能和水融得好;外地的油點粗,性子烈,和水處不來,喝了自然燥。”
李醫者又取來兩地芎 ,分別配伍白芷治頭痛,九隴山芎 組見效更快,復發更少。他在醫案里寫道“九隴山芎 ,性溫而潤,行氣不耗津,活血不峻猛,勝他地芎 遠矣。”這話漸漸傳開,成都、蜀州的藥商紛紛來芎塢村收購,出價比外地芎 高三成,卻仍供不應求。
川伯此時已接過父親的藥鋤,他發現九隴山的芎 有個怪脾氣不能連種。一塊地種過芎 ,次年再種,根就長得瘦小,油點稀疏。老川翁傳下的法子是“輪作”種過芎 的地,改種水稻,讓水田“養”兩年,再種芎 ,根才能長得壯。“就像人不能總吃一種飯,土地也得換著‘吃’,才能有勁。”川伯對村民說。
這年秋收,一個從長安來的藥商見九隴山芎 價高,便想以中原芎 冒充,卻被李醫者一眼識破“九隴山芎 ,斷面油點密如星,嚼之先辛後甘;你這中原芎 ,油點疏如豆,嚼之辛烈發苦,騙不了懂行的。”藥商羞愧而去,更顯九隴山芎 的珍貴。
第三回 療疾漸顯川中效 蜀芎聲傳大巴山
梁天監年間,九隴山一帶流行“頭風病”,多因山風夾濕,侵入腦戶,患者頭痛如裹,昏昏沉沉,用普通草藥只能暫緩。川伯想起父親說的“芎 配天麻”,天麻生于九隴山的腐木,能平肝潛陽,與芎 的辛香相配,恰如“祛風+潛陽”,一散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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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來九隴山芎 ,切片,與天麻同煮,加了少許蜂蜜調味。村東的張獵戶頭風最重,喝了一碗,半個時辰後便說“頭里像開了扇窗,風邪往外跑,清爽多了!”連喝五日,張獵戶的頭風竟好了,又能上山打獵,逢人便說“是咱九隴山的芎 救了我,這藥比山神還靈!”
川伯又用芎 配當歸,治婦人產後瘀血腹痛。村西的劉嬸產後惡露不下,小腹硬如石塊,喝了芎 當歸湯,惡露漸漸排出,腹痛也止了,感嘆道“這芎 溫溫的,不像別的藥那麼烈,最合咱女人家的身子。”
消息傳到大巴山那邊的巴州,州官的母親患頭風多年,久治不愈,派人來九隴山求芎 。川伯選了最好的芎 ,配上天麻、白芷,寫了用法“每日一劑,溫服,避風。”州官母親喝了半月,頭風竟未再犯,州官派人送來一塊牌匾,寫著“蜀地神芎”,芎塢村的名聲,順著嘉陵江,傳到了巴州、閬中。
有個閬中的醫者不信,帶著自己的芎 來九隴山比試。他用自己的芎 給一個頭痛患者治病,三日見效;川伯用九隴山芎 ,當日便見效,且患者無口干之弊。閬中醫者嘆道“九隴山的水土,竟能把芎 養得這般‘懂事’——該發力時發力,該收斂時收斂。”他向川伯請教種植之法,川伯毫無保留地教了他“輪作”“選苓子”的訣竅,閬中也開始試種芎 ,卻總不如九隴山的好。
“不是法子不對,是水土不一樣。”川伯對閬中醫者說,“九隴山的油沙土,含著雪山的氣;九隴山的泉水,帶著秦嶺的涼,換了地方,芎 的性子就變了。”閬中醫者點頭,回去後仍以九隴山芎 為尊,說“蜀地芎 ,唯九隴山者為上。”
第四回 陶弘景注本草經 蜀芎初登典籍台
梁大同年間,陶弘景奉詔編撰《本草經集注》,听聞蜀地芎 奇效,派弟子南下考察。弟子來到九隴山,見芎塢村的芎 田連片,藥農們正忙著采收,川伯捧著剛挖出的芎 ,向他展示“您看這根,圓大飽滿,斷面油點多,這是九隴山的土和水養出來的。”
弟子跟著川伯體驗種植選苓子時,專挑“圓、硬、無蟲眼”的;育苗時,要埋在向陽的坡地,蓋層腐葉土;澆水要用山泉水,忌用渾濁的河水;采收要等“霜降後,葉枯時”,此時根睫的精氣最足。他還記錄了村民的用法治風寒頭痛,配生姜、蔥白;治風熱頭痛,配菊花、薄荷;治跌打瘀腫,配桃仁、紅花。
回到建康,弟子將所見所聞告知陶弘景,呈上九隴山芎 標本。陶弘景對比各地芎 ,見九隴山者根睫最粗壯,油點最密集,辛香最醇厚,在《本草經集注》中寫下“芎 ,出蜀地九隴山者最佳,根圓大,氣香烈,療頭風、瘀腫效著;江東、關中者次之,根瘦細,力稍緩。”
這是“蜀地芎 ”首次被載入權威典籍,雖未冠“川”字,卻已明確其“芎中第一”的地位。消息傳回九隴山,村民們奔走相告,川伯將《本草經集注》的記載抄在竹片上,掛在村口的老槐樹上,說“咱這芎 ,被寫書的先生認了,是天大的榮耀!”
此後,蜀地的醫者在處方中,會特意注明“九隴山芎 ”,以顯其優。有位從洛陽來的醫者,用九隴山芎 治好了一個多年的“瘀血重癥”,回去後對同行說“蜀地有奇芎,能貫通氣血,勝我中原芎 多矣!若論治瘀,當數九隴山者。”
這年冬天,川伯在藥窖里儲存芎 ,用干沙埋好,只留透氣的縫隙。他對兒子說“這芎 ,是九隴山的寶貝,得好好待它。總有一天,它會讓天下人都知道,蜀地的草,有蜀地的妙。”兒子似懂非懂,卻學著父親的樣子,輕輕撫平沙層,仿佛在呵護一個即將綻放的秘密。
尾章
南北朝的風,吹過九隴山的芎 田,帶著辛香,順著嘉陵江、蜀道,向更遠的地方飄去。此時的“蜀地芎 ”,雖仍被統稱為“芎 ”,卻已憑借九隴山的水土、輪作的古法、顯著的療效,在眾多產地中脫穎而出,為日後“川芎”之名的確立,埋下了最深的伏筆。
川伯一家不知道,他們守護的這株草,將在百年後的唐代,被《唐本草》認可,被《湯液本草》冠上“川”字,成為“道地藥材”的典範。他們只知道,九隴山的土好、水好,種出的芎 能治病,能讓家人過上安穩日子,這就夠了。
而九隴山的油沙土里,芎 的根須仍在悄悄生長,等待著被賦予“川芎”之名的那一天,等待著用它的辛香與甘潤,去貫通更多人的氣血,去書寫一部屬于道地藥材的傳奇。
(上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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