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馬燃指尖剛觸到案上的羊皮地圖,帳外便傳來親兵急促的腳步聲,帶著未散的寒氣︰“將軍!李百戶急報!”
他猛地抬頭,案上燭火被帶起的風晃得劇烈,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發沉。現在他迫切想知道努爾哈赤的消息,並不是為了軍功,他已經拿下了赫圖阿拉,也做到了當年父親的位置,甚至更高,那些已經不是他所追求的了。
他現在只想要努爾哈赤的人頭,那是刻在骨血里的刺,而努爾哈赤的人頭,便是拔刺的唯一解藥。
“說。”他聲音壓得低,指節因攥緊而泛白。
“他們說發現建州真黃旗小隊,約六十余眾,似為哨探兼尋糧。其中領頭的是牛錄額真言語間提到過努爾哈赤,他們那一小隊是斥候人有些少,所以現在請求援兵,再將他們一舉拿下。”
“努爾哈赤. . . . . .”馬燃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喉間像堵著滾燙的鐵砂。他猛地起身,腰間佩劍撞在案角發出脆響,“點一千輕騎!備足箭矢!讓斥候帶路,兩刻鐘內必須趕到!”
“是。”
帳外寒風卷著雪粒呼嘯,親衛統領張奎正點檢兵馬,見他掀簾而出,連忙迎上︰“總兵,小雨剛停,地面濕滑,輕騎雖快,怕是——”
“怕什麼?”馬燃翻身上馬,棗紅色的戰馬“ ”嘶鳴,前蹄刨著凍土,“就是爬,也要爬到那里去!李烈說那牛錄額真或許知道努爾哈赤下落,這是老天爺給的機會!”他抬手按了按腰間的彎刀,“我爹在天上看著呢,今日不拿幾個建州韃子的人頭祭他,我馬燃不配穿這身甲冑。”
張奎見他眼底的紅血絲混著殺氣,再不多言,轉身揚聲喝道︰“兒郎們!抄家伙!隨總兵殺賊!”
千余騎兵翻身上馬,馬蹄踏過剛下過雨的泥地,發出泥濘聲。斥候在前頭引路,手里的狼毫旗竿斜挑著,旗面在風里獵獵作響。馬燃伏在馬背上,冷風刮得臉生疼,可他半點沒覺,只盯著前方起伏的黑影——那是女真小部落的方向,也是離努爾哈赤最近的地方。
兩刻鐘的功夫,前方終于出現了連片的氈帳。那些帳篷像灰黑色的蘑菇,散落在山坳里,隱隱約約的還有慘叫聲。
“總兵,到了。”李烈從一棵老松後繞出來,身上的甲冑沾著水珠,見馬燃來了,連忙單膝跪地,“末將已派人把外圍盯死了,四周都有人把守,韃子插翅難飛。”
馬燃翻身下馬,走到他身邊︰“說說,具體怎麼回事?這些韃子在做什麼?”
李烈往氈帳的方向努了努嘴︰“這幫女人正黃旗在劫掠這個小部落殺了一半的人,本來是要走的,不知道又怎麼就地生火烤肉,那領頭的牛錄額真坐在最中間,穿了件黑貂皮襖,手里把玩著個銅酒壺,跟幾個兵卒說笑,看那樣子,壓根沒防備。”
“沒防備才好。”馬燃冷笑一聲,視線掃過那些氈帳,“女真人向來如此,佔了點便宜就忘了疼,現在倒在這山坳里享清福。”他轉頭看向張奎,“張奎,帶五百人從左側繞過去,堵死他們往後山跑的路,剩下的跟我正面沖殺。記住,先放箭,再沖鋒,別給他們反應的機會!”
“是。”
張奎領命而去,馬燃又拍了拍李烈的肩膀︰“你帶二十個弓箭手,趴在那片矮樹叢里,專射帶頭的——尤其是那個穿黑貂皮襖的牛錄額真,先別殺,我要活的。”
李烈應了聲,貓著腰帶人鑽進了樹叢。馬燃拔出佩劍,劍身在雪光下閃著冷冽的光︰“兒郎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殺一個韃子,算一筆功;拿了那牛錄額真的活口,賞銀五十兩!給我——殺!”
“殺!殺!殺!”
千余明軍齊聲吶喊,聲浪撞在山壁上,震得松枝上的水滴簌簌往下掉。李烈在樹叢里抬手一揮,數十支箭矢“咻”地破空而出,帶著尖嘯射向氈帳前的篝火堆。
此時,那牛錄額真剛灌了口烈酒,正拍著身邊一個兵卒的肩膀大笑。那兵卒是個年輕的女真漢子,叫巴圖,手里拿著塊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含糊道︰“額真,咱們出來三天就搶了這麼多糧草,大汗知道了,肯定賞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