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銃!”明軍陣中傳來嘶吼。前排鳥銃手齊刷刷半跪,燧石撞擊火星的瞬間,硝煙混著晨霧炸開。正藍旗的沖鋒出現片刻遲滯,沖在最前的戰馬被鉛彈掀翻,騎手在慣性中飛出兩丈遠,鐵盔撞在凍土上發出悶響。
但更多騎兵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突進,馬刀砍斷銃桿的脆響與慘叫聲此起彼伏。
“長矛手結陣!”明軍一千總王大勇將腰刀插進泥地,千余根棗木長矛組成密匝匝的拒馬陣。女真騎兵的馬刀劈在矛桿上,木屑飛濺間,前排騎手被戳穿胸口,尸身仍掛在矛尖搖晃。
德格類見沖鋒受阻,抽出腰間號角連吹三聲,二線的步卒立刻揮舞著短斧、鉤鐮槍撲向明軍側翼。
“別管步卒!先打前面的騎兵!”火銃手張五抹了把臉上的血污,重新裝填彈藥時瞥見女真步卒已摸到陣前。他扣動扳機,鉛彈卻卡在潮濕的槍管里,眨眼間一柄鉤鐮槍就要纏住他的脖頸。
千鈞一發之際,之前的老兵揮刀斬向那女真人,可刀刃卻被對方的皮甲彈開︰“這些狗韃子的皮甲泡了雨,比鐵板還硬!”
“謝了,我欠你一條命。”
混戰中,德格類的坐騎被絆馬索掀翻。他在翻滾間揮刀砍斷三根長矛,突然感覺左肩一沉——明軍的箭矢穿透了他的護肩。“正藍旗的勇士們,隨我沖!”他咬著牙扯斷箭桿,帶著親衛直撲明軍指揮旗。王大勇見狀,抄起備用火銃對準德格類,卻被流矢射中手腕,火銃“當啷”墜地。
“前軍後撤!車陣頂上!”明軍後陣傳來擂鼓聲。早已待命的偏廂車迅速合攏,形成移動堡壘。女真騎兵撞在車轅上,馬匹嘶鳴著人立而起,騎手紛紛落馬。德格類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望著明軍有條不紊的陣型變換,忽然意識到這場血戰才剛剛開始。晨霧漸散,橫七豎八的尸體間,新的箭矢又劃破了天空。
硝煙在戰場上蒸騰不散,德格類的馬刀劈開明軍胸甲的瞬間,溫熱的血泉噴在他扭曲的臉上。他嘶吼著將尸體踹下馬背,鐵靴踩進泥濘時,竟帶出半截未燃盡的火銃引信——明軍這次的火藥里摻了硫磺,炸開的硝煙都帶著蝕骨的辛辣
“正藍旗的勇士們!跟我沖垮他們的中軍!”德格類的聲音已經嘶啞,腰間箭囊不知何時被豁開大口,三支雕翎箭斜插在皮肉里渾然不覺。
他望見百步外明軍車陣的縫隙中,一桿紅底大明旗正被雨水澆得褪色,那是總兵官的將旗,絕對是明軍的主將。突然,右側飛來的流矢擦著耳際掠過,削斷了豬尾巴辮,驚慌之間,戰馬被絆馬索掀翻,他重重摔在凍土上。
明軍火銃手在後退中保持著三排輪射的節奏,鉛彈撕開女真騎兵的陣列,濺起的碎肉混著泥漿四處飛濺。在德格類的進攻下明軍左翼防線已經搖搖欲墜,但正藍旗人數有限能沖到明軍的第二道壕溝,已經盡了最大的力,再也無法寸進了。
沒辦法,4000人的確太少了,如果不往上派兵,根本就無法改變戰局。
“扈爾汗!女帶正黃旗上!”努爾哈赤的拳頭砸在樺木箭囊上,震落幾支雕翎箭。
“告訴德格類,如果不能擊潰當面之明軍,他的正藍旗旗主也不用當了!”
“是。”身旁的傳令兵尚未轉身,遠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扈爾汗得到命令,立馬領著正黃旗騎兵踏著同伴的尸體發起沖鋒,正黃色的令旗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明軍陣前,趙鐵牛的斬馬刀已經卷了刃。他踹開一具女真兵的尸體,望著如潮水般涌來的正黃旗騎兵,喉嚨發苦。車陣東南角的拒馬樁也被撞得七零八落,所幸火藥充足。
“來人,去找張將軍,我們這里傷亡太大了,快頂不住了,讓他派援兵來。”
“是。”
“王大勇!讓火器營後撤吧!咱們往後退退,兄弟們,快要頂不住了。”趙鐵牛扯著嗓子吼道,血水順著鎖子甲縫隙往下淌,“後面不是還有那麼多預備隊嗎?要援兵啊!”
話音未落,一支冷箭擦著他脖頸飛過,釘入身後的偏廂車。王大勇渾身浴血地沖過來,手中長矛還挑著半片女真騎兵的護心鏡︰“老趙!左翼快撐不住了!那幫韃子踩著尸體往上爬!咱們不能拖大了,必須要援兵。”
女真騎兵的馬刀劈碎盾牌的脆響此起彼伏。張五的火銃第三次卡殼,他咒罵著抽出腰刀,卻見一個女真甲士揮舞著雙手斧劈來。千鈞一發之際,老兵的長矛再次從斜刺里捅進對方肋下,鮮血噴涌而出,瞬間便沒了生機。
“別戀戰!往後撤!”老兵拽著張五後退,腳下卻被尸體絆倒。女真騎兵的馬蹄擦著頭皮掠過,張五恍惚看見馬腹下晃動的護腿上,繡著明晃晃的正黃旗龍紋。
他突然感覺到死亡的氣息正在靠近自己,似乎隨時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張超的壓力也很大,他雖然手下有8000人,但出去一、二道防線的兵力外,他也就只能調動兩個千戶,兵力也不是很充足。
原本還想著能多撐些時間,沒想到前列腺這麼快就要請求援兵,但他也知道防線不能丟,是準能把自己手下的預備隊調上去。
畢竟他這里的8000人用完了,後面還有韓勇,他只要守住防線就行,其他的不是他這個游擊將軍該考慮的。
“告訴趙、王兩位千戶,援軍馬上就到,讓他們頂住,絕對不能再後撤,
德格類踩著明軍的尸體重新上馬,刀刃上凝結的血痂簌簌掉落。他望見明軍陣腳出現第一道裂縫,扈爾汗的黃旗已經楔入左翼,嘴角扯出瘋狂的獰笑。
突然,他瞥見不遠處的明軍將領——那人手持斷刃,鎧甲上插著幾支箭仍在指揮,這人正是趙鐵牛,不過這幾支箭都沒有造成真正的傷害,都卡在了甲片上。
趙鐵牛也是太忙了,根本就沒空處理。
“給我殺了那個千戶!”德格類將馬刀指向趙鐵牛,身後二十名親衛立即拍馬沖去。
趙鐵牛望著沖來的女真騎兵,反手扯下頭盔︰“狗韃子!爺爺在這兒!\"他扔掉斷刀,反手撿起一支長槍,帶著親衛就向著車陣靠攏。
畢竟他們不可能在平地上阻擋這些小股散騎的沖鋒,他剛靠近偏廂車就感覺腰間一涼——不知何時,一名女真步卒從車陣縫隙中鑽出,短刀已經沒入他的小腹,不過問題不大,沒傷到要害,他反手一刀將其梟首。
“千戶你沒事吧?千戶。”
“還死不了,準備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