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聞言笑了，眼角眉梢都帶著少年人的狡黠。
他抬手摩挲著腰間的三玄劍鞘，秘銀的冰涼透過指尖傳來︰“父親，三個月前在黑岩山脈，要不是我及時趕到，您那會兒怕是還在跟追兵兜圈子，哪能這麼順順當當地回營？這才過了多久，就開始嫌棄我了？”
坎特伯雷伯爵的耳根微微發燙，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個尷尬卻又無奈的笑。
兒子說的是實情 。
三個月前他前去和談遭到背叛，回程時遭伏擊，而且說好的救援也別阻斷。
若非查理帶著一大堆的魔藥和神奇的“魔法”從天而降，用各種各樣的手段恢復了他們的狀態，又以漫天的焚天之火炸開追兵的包圍圈，他這條命怕是真要交代在那片峽谷里。
他望著查理年輕卻沉穩的側臉，心里五味雜陳。
這孩子的能力確實驚人，日曜級的精神力、出神入化的魔法，還有那柄他只見過出竅一次的劍。
單論個人實力，在整個第五軍團都能排進前三。可戰場從不是獨行俠的舞台，一支冷箭、一次合圍、甚至一場突如其來的魔法風暴，都可能讓再強的個人偉力化為泡影。
上次黑岩山脈的凶險，他至今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你這孩子……” 伯爵嘆了口氣，手指在地圖上的迷霧森林邊緣重重一點，“我知道你是想來幫我，可這里不是學院的試煉場。” 話雖如此，他卻也明白，以查理的性子，一旦做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最終只能從懷里掏出塊刻著獅紋的令牌，放在查理掌心︰“拿著這個，遇事可直接調動附近的斥候小隊。”
這已是默認了他的存在。
只是若換作旁人，他定會拍著對方的肩膀大笑，慶幸又得一員猛將。
可眼前是自己的兒子，那份欣喜里總摻著化不開的擔憂 。
就像當年查理第一次學騎馬時，他明明知道孩子摔不壞，卻還是攥緊了韁繩，手心全是汗。
查理將令牌揣進懷里，只當父親是尋常的叮囑，絲毫沒察覺伯爵轉身時，眼神里那抹 “必須把這小子護得嚴嚴實實” 的決絕。
他更不會想到，這份沉甸甸的擔憂，會讓接下來的偵查隊任務變得何等 “特殊”。
統編後的偵查斥候大隊剛在營地邊緣扎下帳篷，就見一個鐵塔似的漢子扛著根手腕粗的鐵鏈走來。
他裸露的臂膀上布滿刀疤，喉結動了動，聲音像兩塊石頭在摩擦︰“我是你們的教官，代號‘鐵砧’。接下來半個月，你們的魔法杖、魔法物品、武器都得鎖進箱子 。我們開始偵察營第一課，想學怎麼在野外堅持沒有支援的情況下完成任務？首先就得先學會用牙咬開生肉！”
話音未落，鐵鏈 “ 當” 砸在地上，濺起的泥點差點濺到老法師的法袍上。
訓練從凌晨開始。
鐵砧教官扔出三十斤重的負重袋，勒令所有人綁在腿上繞營地跑五十圈。
戰士們咧嘴一笑，扛起袋子就像拎著空麻袋，赤膊的壯漢甚至能邊跑邊做俯臥撐。
術士們雖稍顯吃力，但血脈里的力量讓他們耐力驚人，幾個血月術士甚至悄悄露出了尖爪，跑得比馬還快。
只有魔法師們集體變了臉色。
好幾個魔法師看著腿上沉甸甸的負重袋，感覺像是綁了兩塊巨石，剛一開始就已經堅持不住了。很多魔法師平時習慣了用懸浮術減輕負重，如今只能靠雙腿硬撐，沒跑滿十圈，膝蓋就開始發軟，呼吸像破風箱似的響。
老法師更慘，他本就年事已高，跑起來像只搖搖晃晃的企鵝，法袍下擺被汗水浸透，貼在腿上活像塊濕抹布。
“哭喪著臉給誰看？” 鐵砧教官的皮靴踢在一個魔法師腳邊的石頭上，“以為會放火球就了不起？真到了魔法禁域，你的咒語還沒念完，獸人就把你胳膊擰下來了！”
他忽然從腰間抽出把匕首，“唰” 地釘在十步外的木樁上，“現在，用最快的速度爬過去，拔下匕首再爬回來 —— 不許用任何魔法！”
風系魔法師盯著那根光滑的木樁，咬了咬牙。
他平時能一個漂浮術就飛過去，可現在只能手腳並用地往上爬，粗糙的木刺扎進掌心，疼得他齜牙咧嘴。好不容易摸到匕首，剛想翻身跳下，就被鐵砧教官的吼聲喝住︰“用嘴叼著匕首爬回來！你的手留著是用來抓魔法杖的？”
當該魔法師滿嘴血腥味地爬回起點時，看見老法師正被教官逼著用頭撞沙袋。
老頭平時揮揮手就能掀翻的沙袋，此刻卻紋絲不動，他撞得頭暈眼花，花白的頭發都豎了起來，活像只炸毛的老母雞。
更折磨人的是格斗訓練。
鐵砧教官把魔法師和戰士兩兩配對，規定不許用魔法，只能靠拳腳。
老法師被分到和那個赤膊壯漢一組，對方的拳頭帶著破風的呼嘯，他只能狼狽地躲閃，胳膊被掃到一下，疼得半天抬不起來。
“這就慫了？” 壯漢咧嘴笑，“等會兒讓你見識下什麼叫真正的‘魔法’—— 拳頭就是我的咒語，肌肉就是我的法杖！”
傍晚的負重泅渡更是讓魔法師們瀕臨崩潰。冰冷的河水灌滿了負重袋。
可憐的老法師感覺自己像塊鉛塊往下沉，只能拼命劃水，嘴里灌滿了帶著泥沙的河水。他看見有個年輕法師體力不支，被教官扔出的救生圈拉上岸，隨即就被勒令罰抄一百遍 “魔法不是萬能的”。
老法師趴在岸邊吐水，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來︰“這哪是訓練，這是要命啊……”
查理抹了把臉上的水，忽然瞥見鐵砧教官正望著他們，眼神里沒有嘲諷，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認真。
他想起伯爵說過的話︰“戰場上的敵人，從不會等你準備好魔法陣。”
他也確確實實是按照這樣的方針來訓練他們的。
當最後一絲力氣耗盡時，法師們癱在草地上，望著天邊的晚霞。
他們的手掌磨破了，膝蓋青腫，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可心里卻有種奇異的踏實 。
那些平時被魔法掩蓋的弱點，正在這瘋狂的訓練里一點點暴露，又被一點點打磨。
鐵砧教官不知何時站在他們面前，在每個人面前依次扔過來塊烤肉，一塊半生不熟的烤肉。
“明天開始，負重再加十斤。”
老法師接過烤肉，咬了一大口，血腥味混著肉香在嘴里散開，他忽然笑了。
< 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