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羅女士鄭重收好這份樂譜,請弗雷德里克進屋。
這次是請他更換一身衣服,整潔體面的前往歌劇院。
當天色完全黑下來,重新出發的馬車載著弗雷德里克離開這處荒無人煙的絕地。
法羅女士望著車輪的壓痕,不確定這個選擇是否絕對正確。
“她不擔心自己放虎歸山嗎?”
弗雷德里克的馬車從破敗的東區街道上穿過,讓臨街而望的克利切發出疑問,
“孩子們一波接一波傳遞回來的消息,讓我以為這個精致的瓷人死定了。”
“還以為愛麗絲小姐會試試劫獄,沒想到您這麼安穩旁觀著事態發展,那家伙也真的被放走了。”
“讓人難以理解,這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啊。”
無聊的愛麗絲給多洛雷斯編了個新發型,頭也沒抬——
“因為法羅女士是一名賭徒。”
“盡管她在組織里兢兢業業,牢記著身份的束縛,不敢有任何背叛的心思。但年輕時混跡賭場的經歷無法割舍,她到現在也很熱衷于風險極高的對賭。”
“弗雷德里克只要展現出雙面性,吐出一點好處讓她能保本,再留下幾個還有好東西的破綻。法羅女士必然會生出貪欲,希望在威逼之後換一種手法,套取更深層次的寶物。”
“她的這種賭徒心理我利用過很多次了。”
愛麗絲滿意看著煥然一新的多洛雷斯,給她扎上最喜歡的蝴蝶結,隨口道,
“我一直覺得法羅女士沒那麼放心我,她或許早就對我的情況起疑了,只是在等一個能讓利益最大化的收割時機。”
“所以我每次都帶點餌回來,讓她總惦記著還有下一次。”
“但出了瑪爾塔的事後,法羅女士可能就不會再留我了,她這次特意叮囑我無調令不許離開倫敦。”
多洛雷斯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舉起安息松枝展示漂亮的編發,抿嘴微笑起來。
她扭過臉,沖愛麗絲揚起樹枝,眨巴著眼楮。
愛麗絲搖頭,
“不用幫我砍人。瑪爾塔的叛逃加快了法羅女士收網的速度,但她還不清楚我的真實目的,最多是覺得我有些奇怪,或許藏著些秘密。”
“先听听他們談了什麼,讓法羅女士動貪念了。”
愛麗絲沒等多久,風塵僕僕的戚十一快步走上樓梯。
她剛上來,看到愛麗絲,張嘴便道︰
“斯特林家族,我听到那個作曲家讓法羅女士去找斯特林,他還給了法羅女士一張紙,是樂譜。”
“法羅女士收下了,親自備車送他去看歌劇。在他們登上馬車沒多久,原本守在附近的幾個人提前往歌劇院去了。”
愛麗絲點點頭,笑道︰“一邊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姓氏,一邊是克雷伯格先生…或者說歌劇院背後與莊園的關系。”
“看來法羅女士想兩手抓,但倫敦還有這麼多人嗎?”
“歌劇院那邊的情況我已經摸的差不多,桑格莉婭小姐,尼古拉斯夫人……哦,我不想再和那頭山羊打交道了,我希望她能把我派去斯特林那邊。”
克利切挑眉,“萬一她不這麼干呢?”
愛麗絲攤開手,“那不是還有你們嗎?斯特林…好了,有目標了,大家該動起來了。”
……
晚上九點半,桑格莉婭的表演暫歇,她帶著濃厚的妝容,進入休息室。
歌劇演出一般是七點半開場,正劇演員出演大歌劇前兩幕,在九點左右的幕間休息時退場。
接著,客人們會享用到一個小時的社交時間,等到十點欣賞一部短小精悍的喜歌劇,或者一出飄逸絕倫的芭蕾舞劇。
晚上十一點,正劇演員繼續登台,一直表演到午夜,故事情節告一段落,演出結束。
休息室內已經有其他人了,桑格莉婭瞧著正在敲擊著音叉,試著創作並聆听一小段平緩旋律的他,說︰
“克雷伯格先生,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嗎?您今天直到演出的第二幕才姍姍來遲。”
弗雷德里克听出了她話語間的試探,直言不諱︰
“遇上大麻煩了。”
桑格莉婭去抱小羊的手一頓,關心道︰
“什麼麻煩?請問我能為您做什麼?”
弗雷德里克早已想好,要求脫口而出︰
“幫我扣掉那些暗處的眼楮,撥幾個人給我。”
桑格莉婭驚訝道︰“克雷伯格先生,您是需要歌劇院的工作人員幫您報警嗎?”
見弗雷德里克不說話,她嘆氣,憂愁道,
“我父親還是意大利人呢,我們來到英國的日子並不長。雖然認識到一些達官權貴,但到底還是根基太淺,最多是幫您催一下甦格蘭場了……”
“我說的不是歌劇院的勢力。”
法羅女士的拜訪,讓弗雷德里克不能再和桑格莉婭互相裝傻了。
“我指的是尼古拉斯夫人曾經在您臉上畫過的山羊符號。”
弗雷德里克說,
“她消失了,但那些東西總要有個歸處。桑格莉婭小姐,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您都是最有可能的繼承人。”
“我不想再去尋找您藏起來的那部分,我承認,尼古拉斯夫人大抵是回不來了。”
桑格莉婭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克雷伯格先生,看來您遇到的是生死危機啊。”
“我對您的了解還是太少了,真是令人傷心,尼古拉斯夫人居然把母神的事也告訴過您,我還以為在這方面,我是最獨一無二的呢。”
桑格莉婭語氣變冷,帶著些許微妙的嫉恨,
“在倫敦遇到了大麻煩,那還是盡早回巴黎比較好。克雷伯格先生,我可以給您提供一張回程的船票,我用母神的名義保證,沒有人能阻攔您。”
見弗雷德里克盯著她,桑格莉婭寸步不讓,
“抱歉,接下來四天里,我都給自己安排了滿滿當當的演出行程,連演四天,演剛傳出來的新劇,《尼泊龍根的指環》。”
“我很忙,可能在其他方面幫不到您了。”
弗雷德里克收回目光,抬手摸了摸小羊。
他說︰
“四天,夠了,我要四天後的回程票。”
桑格莉婭含笑︰“是我的演出要進行四天,或許您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就可以返程。”
弗雷德里克搖頭,“不要咄咄逼人,見好就收。”
“桑格莉婭小姐,您可能誤會了一件事。”
“在成為尼古拉斯夫人的音樂顧問後,我很對得起她給我開的年薪。”
“她給予了我一定的助力,我也回報了她夢寐以求的道路,包括神秘學這個方面。”
“我們之間不是上司和忠心下屬,不是像您那樣的拯救與依戀。”
“桑格莉婭小姐,您無需視我為洪水猛獸,而是要考慮一下有利于您的合作。”
“您提供四天的庇護和回程的船票,我可以把尼古拉斯夫人在神秘學上的造詣心得交給您,幫助您盡快徹底的掌握,替代她的位置。”
桑格莉婭眯起眼楮,
“克雷伯格先生,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
弗雷德里克點點頭,摸摸眼淚汪汪的小羊腦袋,溫和道︰
“作為一名合作伙伴,我已經仁至義盡,不會為她的失敗無休止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