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未細看,現在愛麗絲身處相中世界,並且四肢已經被同化。
她本身的特殊性質,身上殘留的時間痕跡,在貴族青年眼里逐漸透明化,仔細端詳下,能看出幾分不對勁。
“約瑟夫.德拉索恩斯。”
貴族青年的自我介紹打斷了愛麗絲的磕磕巴巴的談判。
“什麼?您同意了?”
愛麗絲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之前約瑟夫不屑報上姓名,他不覺得愛麗絲能有他想要的東西。
但現在,哪怕只有一個模糊至極的可能,他也會嘗試。
愛麗絲等人的定位轉變了,至少,不再是不需要知曉他姓名的閑雜人等。
“愛麗絲。”
愛麗絲遲疑片刻,
“德羅斯。”
如果說在菲歐娜面前報上姓氏是某種隱秘的直覺,仿佛被誰叮囑過。
那在約瑟夫面前報上姓氏,是純粹在遵守古板的貴族禮儀。
不報姓氏在一些老派貴族眼里,是一種公開的侮辱,極致的輕視。
“不錯。”
約瑟夫眼神微動,
“意大利人?”
愛麗絲搖頭,
“我是英國人。”
約瑟夫有些遺憾︰“看來你的家族祖先來的比較晚,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輩。”
小輩,不是指愛麗絲比約瑟夫年紀小,而是在貴族圈里小。
德羅斯不是淵源流長的大貴族姓氏,約瑟夫听過的類似姓氏,來自意大利北部。
如果愛麗絲祖上不是從意大利遷徙過來的,那只能意味著德羅斯家族的發家史較晚,且爵位不高,在約瑟夫眼里確實屬于不起眼的小貴族晚輩了。
“比不上您,您的姓氏如雷貫耳,至少有數百年的歷史了。”
愛麗絲客氣道,
“法國是個風景優雅,追求浪漫的國家。我認識不少法國朋友,很高興今天又能結識一位。”
和德羅斯相反,德拉索恩斯是典型的法語姓氏,別提約瑟夫這一身復古的打扮了。
時至今日,無論身處何方,只要是擁有德拉索恩斯這個姓氏的人,幾乎是必定具有法國血統的了。
愛麗絲的識貨,讓約瑟夫的笑意真心幾分。
雙方自此沒有再談任何一句有關合作的事,只是撿著些風花雪月,時尚流行,藝術品味聊。
愛麗絲稍微摸清楚了約瑟夫的性格,一問一答中,氣氛詭異愉快起來。
伊萊看看自己不再變成灰白的軀體,看看菲歐娜和戚十一。
菲歐娜低聲道︰
“看來我們能在這里安心躲一躲了,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紳士風度。對了,你們切記,不要把愛麗絲小姐的姓氏傳出去。”
戚十一默默點頭。
比起見怪不怪的兩人,伊萊陷入頭腦風暴。
原因很簡單,奧爾菲斯是通過正常途徑發的邀請函。
在中間人手里接過邀請函時,伊萊清清楚楚的記得落款是德羅斯男爵。
啊?愛麗絲小姐姓德羅斯?
等等,這座莊園的產權也在德羅斯家族手里。
別吵,伊萊在思考。
布洛黛薇在相中世界安靜許多,它眼神放開,也在跟著伊萊思考。
先知最後一個知道愛麗絲的姓氏,這對嗎?
伊萊沒有糾結太久,很快,一個莫名的刺骨寒意在所有人心底冒出。
約瑟夫提醒道︰“外面來人了,是之前追殺德羅斯小姐的灰袍人。”
愛麗絲知道是誰了,她看了看用危魯弗家族說服伊塔改變立場的菲歐娜,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禮貌告別︰
“德拉索恩斯先生,追殺已經是以前的事了。他現在變好了,不會輕易殺人,這次大概是來接我們的。”
“很高興能與您這樣的紳士過度一段時光,期待再會。”
約瑟夫真心實意道︰“期待再會。”
他抬手,又是一次相機拍照的聲音。
定格的灰白色湖景村逐漸染上濃重的暗沉色彩,僵硬的湖面變得波濤洶涌,一根又一根的觸手從湖底長出,光是看到就讓人發自內心的不適,暈眩,甚至想嘔。
沉睡在水泡中的人再度醒轉,入目所及的,正是格蕾絲和伊塔,以及趕回來的孽蜥。
愛麗絲簡單解釋了他們方才在哪躲避的觸手,示意菲歐娜撿起修復不少的古董相機。
四人雖然從相中世界歸來,但約瑟夫沒有把抽走的生命力還回來,四人無精打采,全靠格蕾絲孽蜥等“人”帶。
比起孽蜥靠眼楮,靠耳朵來判斷往哪邊走,伊塔艱澀道︰
“風…注意風……風在擾亂所有痕跡,正確的路……也藏在微風里。”
菲歐娜聞言,知道這次穩了。
黃衣之主睡在湖里,但 可不是親近水的神明。恰恰相反, 討厭水所主的元素是風。
伊塔比起冰雪,也更擅長御風,黃衣之主所設下的迷局,對他來說不是無解之局。
伊塔沒有反對孽蜥提出的目的地,只是一味的低頭往孽蜥的反方向走。
片刻後,孽蜥折返,跟上伊塔。
那些觸手仍在,擋住去路。
伊塔不肯對湖中神明亮出刀刃,戚十一沒有余力,只有格蕾絲一條魚忙前忙後。
格蕾絲本以為會很艱難,沒想到這次比第一次撤離還輕松點。
“我和相機中的好心貴族先生談了談,德拉索恩斯先生同意與我們合作。”
愛麗絲注意到行動遲緩許多的觸手,緊繃的身軀輕松下來,
“感謝他的支持。”
……
如果從高空往下看,此刻的湖景村已經變成了一片夾在閃金石窟與不歸林之間的汪洋。
愛麗絲等人像是幾粒塵埃,被伊塔的風吹飛,慢慢悠悠“飛”出湖景村,落到歐利蒂絲莊園不遠處的不歸林。
他們不敢久留,很快就穿過不歸林中心那座熄滅的篝火,離開樹林,趕往莊園。
“你居然只使用了那些無關緊要的觸須。哈斯塔,你變得好陌生。”
含含糊糊,凡人完全听不懂的話語在天地之間回蕩,尾音像是蛇類的嘶嘶聲。
“我睡著了。”
一襲空空蕩蕩,隨風擺動的黃色長袍仿若初醒,
“亞瑟說要給我看個新故事,結果無聊到我連打了幾個哈欠。揉完眼楮後,那些蟲子就跑不見了。”
無處不在,可白雲山巒隱隱構成一條巨大蛇尾的夢之女巫眼楮一亮︰
“多麼粗淺的拖延之計,他居然敢用在你身上。說實話,我偶爾覺得你找的那個信徒蠻有意思的,考不考慮轉讓給我?”
黃袍化成水,灑落在地,融入泥土,理都沒理。
另一邊,帶著愛麗絲,鬼鬼祟祟準備跳進去的孽蜥在莊園後院被人截住。
巴爾克警惕盯著昨天鬧過莊園的人,跟孽蜥大眼瞪小眼。
愛麗絲在孽蜥背後冒頭,舉起一個小小的布娃娃——
“噓,拉.帕杜拉爺爺,是我。我帶奧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