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
然而,比聲音更恐怖的景象接踵而至。
就在這時,車窗上緩緩浮現出一只只蒼白扭曲的手掌。
……原來剛才,就是它們將這台車,從泥坑里,“拖”了出來。
車窗上那層原本隔絕著外界荒蕪與塵土的屏障,此刻卻成了恐怖的畫布。
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灰白色霧氣,毫無征兆地在骯髒的玻璃內側凝結、蔓延。
緊接著,一只只毫無血色、指節扭曲變形的手掌輪廓,如同溺水者般,緩緩地從那灰白的霧氣中“浮現”出來!
它們並非實體,卻帶著令人作嘔的黏膩感,掌心緊貼著玻璃,留下濕漉漉的、仿佛尸液般的痕跡。
扭曲的手指在玻璃上無意識地抓撓、滑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玻璃的“吱嘎”聲,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這脆弱的屏障,伸進車廂!
“啊——!”
淒厲的尖叫此起彼伏,同學們像受驚的羊群般擠作一團,絕望地盯著那些在車窗上瘋狂蠕動的蒼白鬼手。
就在這極致的混亂與恐懼中,大巴車猛地一震,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攫住!
司機發出絕望的嘶吼,雙手青筋暴起,用盡全力死死扳動方向盤,但方向盤如同焊死了一般,紋絲不動。
引擎的轟鳴驟然拔高到刺耳的尖嘯,整輛車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邪力,速度瘋狂飆升,完全失控,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鋼鐵巨獸,拖著滾滾黃塵,朝著前方那條深不見底的懸崖絕壁猛沖過去……!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所有人。
窗外猙獰的鬼手抓撓得更急,詭異的低語匯成令人瘋狂的噪音洪流。車廂劇烈地顛簸著,行李架上的物品紛紛墜落,砸在地上,發出空洞的碎裂聲。
千鈞一發之際!
“抓緊。”
柏清風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炸響,瞬間穿透了混亂的聲浪,穿進喻靈兒耳中。
在車身因高速和急轉而發出瀕臨解體的哀鳴、懸崖邊緣那令人眩暈的虛空近在咫尺的瞬間……
柏清風將她緊緊按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將喻靈兒嵌入他的身體里。
喻靈兒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精悍的腰身,臉頰貼住了他堅實的肩窩。
這一瞬間的溫暖隔絕掉了窗外那逼近的死亡深淵和車廂內彌漫的絕望。
就在大巴車的前輪即將碾空、整個車身重心無可挽回地向前傾斜、乘客們的尖叫達到頂峰的剎那——
一道無法形容其來源的、純粹而霸道的強光,如同撕裂混沌的創世之劍,毫無征兆地在車廂前方猛烈炸開!
那光芒並非來自車燈,也不是閃電,它熾烈得如同太陽核心,卻又不帶絲毫溫度,瞬間吞噬了車窗上那些扭曲的鬼手,淹沒了所有詭異的低語,將車廂內的一切染成一片令人失明的慘白……!
光芒所及之處,空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緊接著,是一聲沉重得如同大地嘆息般的金屬摩擦巨響。
“嘎吱——!!!”
這輛失控的巨獸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強行扼住了咽喉!
在令人心髒停跳的劇烈震動和刺耳的剎車聲中,龐大的車身帶著巨大的慣性猛地一頓,車頭在懸崖邊緣瘋狂地甩擺、摩擦,碎石和泥土如同噴泉般飛濺。
但是最終,伴隨著輪胎與岩石邊緣令人牙酸的刮擦聲,這輛載著滿車驚魂乘客的鋼鐵囚籠,竟奇跡般地、穩穩地停在了懸崖最邊緣的危岩之上……!
半個前輪已然懸空。
車頭下方,就是深不見底、雲霧繚繞的萬丈深淵。
勁風從崖底呼嘯而上,卷起塵土,拍打著靜止的車身,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車廂內死寂一片,只有引擎因強制停止而發出的、如同垂死般的“嗤嗤”聲,以及同學們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
車窗上那些鬼魅般的蒼白手掌和灰霧,連同那令人瘋狂的低語,都在那強光閃過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柏清風面上仿佛一瞬間被抽去了所有血色,冷汗涔涔。
喻靈兒沒有看見他拿出道具,或許那一瞬間的強光,是他的特殊技能。
所以消耗也是非常的大。
如果她剛才用小惡魔來阻止這台車墜入懸崖,恐怕現在的狀態也會跟他差不多。
小惡魔是活體道具,狀態跟她深度綁定,其實也就相當于她的特殊技能了。
恐怕剛才,柏清風就是察覺到她想出手了,所以先一步行動了。
避免讓她陷入這種透支狀態。
畢竟柏清風是高級玩家,恢復起來也比她要快。
而此時,他們周圍的人,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後怕,還在劇烈顫抖,久久無法松開身側的扶手。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比剛才的喧囂尖叫更讓人心膽俱裂。
只有風在深淵之上呼嘯,卷起塵土拍打車身,發出嗚咽般的悲鳴,以及引擎冷卻時金屬收縮的“ 嗒”聲,如同垂死巨獸最後的痙攣。
柏清風仍然緊緊地抱著她。
喻靈兒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沉穩卻異常緩慢的起伏,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
這或許就是他使用特殊技能的代價。
那冰冷透過薄薄的衣料滲入她的皮膚,帶著一種奇異的質感,讓她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坐在最前面的同學都不敢抬頭,不敢睜眼。
仿佛只要一松開,就能看到那近在咫尺、吞噬光線的深淵,或者窗外重新凝聚的灰霧,剛才那瀕死的絕望就會瞬間將他們再次拖入地獄。
車廂里,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夾雜著壓抑不住的、劫後余生的啜泣。
有人癱軟在座位上,有人摸索著安全帶,確認自己是否還活著。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汗味、塵土味,還有一種……淡淡的、若有似無的焦糊氣息?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抖著響起︰“司……司機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駕駛座。
駕駛座上空無一人!
方向盤上,只留下幾道被汗水浸透又干涸的指痕,以及……幾抹刺眼的、暗紅色的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像是有人用盡全力抓握,指甲甚至嵌入了皮革。
“老張?張師傅?” 一個男生壯著膽子喊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車廂中顯得格外突兀。
沒有回應。
只有深淵的風,吹得車身發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那聲音提醒著所有人,半個車輪懸空的鐵架子,其平衡是何等的脆弱。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無聲地漫上每個人的心頭。
司機去哪了?
是被那鬼手拖走了?
還是在強光爆發的瞬間……消失了?
“大家冷靜……!”
一個青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竟然還略微有點兒耳熟。
喻靈兒抬頭望去,從前面的座位上站起來的那個人……
竟然是,他們在被鈴聲轉換帶去的「幻境」中,見到的那個,像研究員一樣的男人……!!
也就是那個說出「人魚婆婆」的林伯,那一群,好像是在沙灘上調研的人,其中的一個。
他的聲音比之前喻靈兒印象中的,低沉了許多,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輕輕拍了拍旁邊的人緊繃的脊背,動作帶著一種安撫的意味。
他旁邊的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看向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依賴,還有一絲無法理解的茫然。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空蕩的駕駛座,掃過窗外翻涌的、比之前更加濃稠、仿佛活物般蠕動的灰霧,最後定格在懸崖對面的方向——那里,原本應該有的山壁輪廓,此刻完全被翻滾的、吞噬一切的濃霧所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