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蘭領著幾個姑娘站在西廂門口，望著里頭正收拾房間、盤炕的師傅們忙活。
從家里逃婚出來的劉婉婷忍不住笑著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新奇︰“哎喲喂，姐妹們快看！這西廂的屋子可真寬敞，先前八成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住的地方吧……”
張曉蘭卻沒摻和小姐妹們的閑聊，她打量了一圈四周，見新盤的土炕還帶著些浮塵，便尋來一把掃帚細細掃了掃，隨即選了個合心意的角落，動手鋪起自己的床鋪來。
這邊，張曉蘭一邊鋪著床，一邊轉頭看向仍在閑聊的姐妹們，語氣帶著幾分嚴厲︰“還在這兒說笑呢？一會兒我可要分配活兒了，都趕緊把自己的床鋪拾掇好！”
“一會兒我去找梁先生領錢，順便問問今天有多少人吃飯。冬梅姐，麻煩你去廚房看看缺什麼食材，之後你約倩兒和珠珠兩位妹妹，一起把菜買回來。其他姐妹等菜買回來後，就幫忙打下手準備做飯。暫時就先這樣分工。”
張曉蘭說完便轉身出去，先問了盤炕的師傅梁先生在哪，隨後在正房找到了梁龍。
此時梁龍正站在一位坐在辦公桌後的女人身旁，見張曉蘭進來，他笑著招呼道︰“張班長，你來的正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啟薪商行的大掌櫃。”
梁龍側身讓出半步，抬手向那位女掌櫃示意︰“大掌櫃，這位就是這段時間負責統籌這邊雜務，同時也兼顧您安全的張曉蘭張班長。”
坐在辦公桌後的女人聞聲抬眼，放下手里的賬本站起身。
她穿著一身合體的湖藍色綢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目光清亮溫和，主動朝張曉蘭伸出手︰“張班長好，我是梁靜嫻。”
張曉蘭連忙抬手回握，指尖觸到對方微涼的手溫，客氣道︰“大掌櫃客氣了，這些都是我分內的事。今日能見到大掌櫃，是我的榮幸。”
梁龍在一旁笑著打圓場︰“你們倆就別客氣了。梁掌櫃下午要去北洋政府金總理家拜訪，正巧你來了，下午就準備四個人陪著大掌櫃同去。”
張曉蘭點點頭，轉向梁龍說道︰“好的，我知道了。另外想問問梁先生，我們這邊有多少人吃飯？我順便支點錢去買菜。”
梁龍听了，略一沉默像是在盤算，隨即轉向那女人問道︰“大掌櫃，您看吃飯的人數，是不是該把東廂，炎黃社的那六位記者算上？”
女人笑了笑︰“你不算上，難道讓鄭逸他們餓著？自然要加上。不過飯菜得保證一日三餐——早、中、晚都不能少。早飯簡單些，饅頭稀飯配六必居的咸菜就行，但中午和晚上得有米飯，總吃饅頭面條，南方來的人怕是吃不慣。”
梁龍轉頭對張曉蘭說︰“張班長都听到了吧？中晚餐得備米飯。菜的話，每頓一葷兩素加個湯就好。吃飯的一共二十一個人。”說著，他從身上取出一百元的鈔票，遞給了張曉蘭。
張曉蘭雙手接過鈔票，指尖觸到紙張厚實的質感，連忙數了數，確認數額無誤後小心疊好揣進懷里，抬頭應道︰“好的梁先生，我記下了——二十一個人，三餐都要備著，早晚餐按您說的來，中晚餐保證有米飯，每頓一葷兩素一湯。”
梁靜嫻在旁補充了句︰“買菜不用太省，新鮮就好。炎黃社的記者多是南方人，菜里稍微帶點滋味，不用太寡淡。”
“哎，我曉得了。”張曉蘭點頭應下，又看向梁龍，“那我這就去安排采買，不打擾您二位說事了。”
梁龍擺擺手︰“去吧，辛苦你了。”
張曉蘭轉身往外走時，听見身後梁靜嫻笑著對梁龍說︰
“這個張班長倒實在，做事看著就靠譜。”
腳步頓了頓，她加快步子走出正房，心里已經開始默算︰二十一人的菜量，一早得先讓冬梅她們去挑新鮮米，肉得選些耐炖的，素菜要兼顧南北口味……
下午四點不到，
張曉蘭就叫來了劉婉婷、胖妞和二丫，讓她們仔細整理衣著。尤其是皮鞋，特意叮囑要擦得 亮——畢竟這是要陪著大掌櫃去北洋政府金總理家，容不得半點馬虎。
“都拾掇精神些，”
張曉蘭一邊幫胖妞抻了抻衣襟，一邊念叨，“咱們雖說是跟著去的，可在外頭言行舉止都代表著商行的體面，別讓人看輕了。”
二丫蹲在地上用鞋刷使勁蹭著鞋面，鞋油在陽光下泛出烏黑的光︰“蘭姐放心，保證亮得能照見人影！”
劉婉婷對著鏡子理了理鬢發，轉頭笑道︰“就是去趟總理府，咱們守好本分，不多言不多看便是。”
張曉蘭點點頭，見三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抬手看了看天色︰“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去正房那邊等著，別讓大掌櫃和梁先生久等。”
四人剛走到正房門口，就見梁靜嫻已換了身深灰色暗紋旗袍，外罩一件月白色短褂，頭發綰成利落的圓髻，比先前在屋里時更多了幾分端莊。
梁龍站在一旁，手里拎著個棕色皮箱，見她們過來便頷首道︰“都準備好了？”
張曉蘭上前一步︰“都妥當了，梁先生。”
梁靜嫻目光掃過三人，見她們衣裳整潔，皮鞋果然擦得發亮，嘴角彎了彎︰“辛苦幾位了。今日去總理府只是例行拜訪，不必拘謹，跟著我就好。”說罷率先邁步往外走，黑色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劉婉婷和二丫跟在梁靜嫻身後，胖妞則自覺走在稍後些的位置，眼楮悄悄打量著巷口停著的那輛黑色轎車——車身 亮，車夫穿著筆挺的藏青制服，見梁靜嫻過來忙拉開車門。
梁龍把皮箱遞給車夫，轉頭對張曉蘭道︰“你們先隨大掌櫃去，我處理點瑣事隨後就到。”
張曉蘭應了聲“好”，看著三人依次上了車，自己則站在車旁等梁龍。車窗降下，梁靜嫻朝外看了眼︰“張班長也上來吧，擠一擠便是。”
她這才拉開車門坐進去，車廂里鋪著深棕色絨布，隱約有股淡淡的檀香。劉婉婷正悄悄跟二丫咬耳朵，見她進來便收了聲，車廂里一時只聞車輪碾過路面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