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門口那幾個女人是哪兒來的?站在那兒半天沒動過,就直挺挺地守著門……”金榮幾步湊到金燕西跟前,語氣里帶著幾分納悶。
金燕西頭也沒抬,指尖捻著賬本上的紙角,眉頭擰成個疙瘩。
“誰知道呢。”
他含糊應著,忽然重重嘆了口氣,把賬本往桌上一撂,“等會兒我跟你去瞧瞧。眼下……看來得去跟大嫂挪點錢周轉了。”
說罷,他整了整衣襟,那副紈褲子弟慣有的散漫樣子又浮了上來,轉身慢悠悠踱出了大廳。
“金榮,你在這兒發什麼愣?看什麼呢?”
金榮猛地回過頭,見是金梅麗,忙不迭回話︰“八小姐,您瞧外面——下雪了!可那四個人就那麼站在雪地里,一動也不動,還是女的呢……”
金梅麗順著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頓時急了︰“你怎麼不叫她們進來?外頭天兒這麼冷,還下著雪,凍壞了可怎麼好!”
“叫了的,八小姐。”金榮苦著臉擺手,“可人家說,這是她們的職責,說什麼也不肯進來。”
金梅麗眉頭一蹙,裹緊了身上的披肩往門口走了兩步。
雪粒子簌簌落下來,打在廊下的欄桿上,轉眼積了薄薄一層白。
她望著院門外那四個身影,青灰色的衣裳早被雪洇得發暗,頭發上落著雪沫子,卻真的像釘在原地似的,連肩膀都沒晃一下。
“哪有這樣的差事?”她跺了跺腳,聲音里帶著孩子氣的執拗,“金榮,去把那廊下的炭盆端四個出去,就放她們腳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凍著。”
金榮遲疑了一下︰“這……八小姐,她們方才連門都不肯進,炭盆……”
“讓你去就去。”金梅麗揚了揚下巴,“她們要守規矩,咱們也不能失了體面。凍出好歹來,仔細七哥回來念叨你。”
金榮不敢再耽擱,連忙應著“是”,轉身往廚房跑。
金梅麗卻還站在門口,望著雪地里那幾個僵硬的身影,小巧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到底是哪路的人,偏要在這大雪天里較這份勁?
金榮把炭盆往那幾人跟前挪了挪,炭火明明滅滅映著雪光,可她們依舊紋絲不動,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仿佛腳下生了根,周遭的風雪與暖意都與她們無關。
正這時,二樓書房的窗開了道縫,金銓的聲音隱約傳下來︰“公主放心,關于小日子在雲南三江並流考察的事,我會讓外交部按規定取消的。”
“如此,便多謝金總理了,雲南的鄉親們會記著你這份情的。”一個清潤卻帶著幾分疏離的女聲應道,正是苗疆公主靜嫻。
樓下的金梅麗卻像沒听見這對話,懷里抱著個繡著纏枝蓮的沙發靠墊,眼神直勾勾地望著雪地里那四個身影,小臉上滿是困惑——她們到底在等什麼?又在守著什麼?
就在這時,張曉蘭瞥見苗疆公主梁靜嫻與小龍一同走了出來,連忙快步迎上前去,殷勤地為他們拉開了大門。
幾乎是同時,一輛汽車已悄然滑至門口。緊接著,四名護衛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護著兩人上了車。
車子啟動後,那四人立刻分列到車輛四周的四個門邊,邁著整齊的步伐緊隨車後奔跑起來。
眼前這一幕,讓金麗梅看得目瞪口呆——這般嚴明的紀律性,是她從未見識過的。
恰好這時,金燕西從大嫂那里踫了一鼻子灰,借錢的事落了空,正一肚子火氣地走進大廳。
金梅麗一眼瞧見他,立刻揚聲喊道︰“七哥!你瞧見剛才那些人了嗎?他們到底是兵還是伙計啊?你是沒見那紀律性……”
“哦……你說那些人啊!”金燕西揚了揚眉,“剛才金榮問過我,我倒是知道些。他們是啟新商行的,听大嫂說,這商行打算在京城開家超市,先前還來咱家遞過招股書,想讓咱們入股呢。”
他撇了撇嘴,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屑︰“可大嫂看過那招股書和他們的經營理念,當場就說這公司準得虧。還笑他們這些南蠻子,傻得挺有意思,這是特意跑到京城來送錢呢。”
“哦……”金燕西拉長了調子,隨即話鋒一轉,“那招股書啊……對了八妹,我勸你可別踫這事兒。你是沒听,他們說要給員工每周歇一天,逢年過節還有帶薪假——你听听,這哪像做生意的樣子?簡直不靠譜!對員工這麼好,待遇比咱們家的僕人都強了,能賺到錢才怪。”
“七哥,你先別管這些,快說招股書在哪兒!”金梅麗急著追問,語氣里滿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大約……在大嫂那兒吧。”金燕西含糊地應了句。
金梅麗一听這話,半句多余的都沒有,轉身就朝著大嫂的院子快步跑了過去。
與此同時,啟新商行內,苗疆公主眼眶里含著淚花,輕輕握住張曉蘭和幾名隊員冰涼的手,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
張曉蘭忙抽回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憨直地笑了笑︰\"大掌櫃說的哪里話,這都是我們該做的。能護著您周全,是我們的本分。\"
旁邊一個年輕隊員也跟著點頭,鼻尖凍得通紅︰\"就是,方才在外面站著雖冷,可想著能幫商行把事辦妥當,心里頭暖著呢。\"
苗疆公主听著,眼淚反倒落得更凶了些,她抬手抹了把臉,聲音帶著幾分堅定︰“你們放心,跟著我做事,斷不會讓你們受委屈。方才听曉蘭說,你們好些人都是離了家鄉來京城的?往後這商行就是你們的家,商行決不會像那些京城貴冑似的,把人當牲口使喚。”
她轉身從櫃上取過幾個油紙包,挨個塞到眾人手里︰“這是我讓廚房煨的姜母茶,快趁熱喝了暖暖身子。等忙過這陣,我親自帶你們去逛京城的廟會,也算給你們接風了。”
張曉蘭捧著溫熱的紙包,鼻尖一酸,低頭道︰“謝大掌櫃體恤。”
隊員們也都紅了眼眶,先前在寒風里受的凍,仿佛都被這杯熱茶暖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