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聖林的薄霧時，張峰是被凍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竟趴在冰晶菜地里，半邊身子結著薄霜，指尖調動的土之法則剛觸及霜花就“ 嗒”碎成冰碴。內視神源的瞬間，張峰的臉徹底沉了下來——昨夜突破到16.7的神源活躍度，此刻正穩穩地停在15，小數點後第三位像是被刻死的刻度，無論如何運轉功法都紋絲不動。
“怎麼回事？”楊戰的怒吼從樹梢傳來，他抱著樹干滑下來，胸甲上還沾著赤焰茄的葉片，“老子凌晨明明沖到15.9了，這才過了一個時辰，又給老子打回原形？”
古樹下很快聚滿了人。王寶婷捏碎手中凝結的水箭，眉頭擰成疙瘩︰“我的水之法則也在倒退，提純後的神源像是在蒸發，總感覺少了點什麼。”高萌萌捧著自己的小手直跺腳，昨天能隨心意變化的小火兔，現在只剩一團亂竄的火星子，差點燎了方小白的頭發。
“都別動。”楊月突然按住眾人的肩膀，她指尖劃過空氣，拉出一道淡金色的軌跡，“不是倒退，是聖林在重置。你們看——”
軌跡在陽光下綻開細碎的光塵，那些光塵並未消散，反而順著葉脈鑽進菜苗根部。張峰眼尖，發現赤焰茄的根須上浮現出半透明的鱗片，像是昨夜金紋神獸舔舐砂鍋時留下的印記。更驚人的是，那些鱗片正在緩緩轉動，每轉動一圈，空氣中就有一縷精純的神源被抽走，融入土壤深處。
“這是……在回收？”生命之主蹲下身，指尖與鱗片產生共鳴的瞬間，他突然悶哼一聲，臉色蒼白如紙，“聖林在篩選！它只允許我們保留15的神源活躍度，但這15比昨夜提純後的還要精純！”
方小白突然“哎喲”一聲跳起來，他腳邊的建材藤正往他靴子里鑽，藤蔓上的葉片化作細小的文字︰“過滿則溢，過剛則折”。
“搞什麼鬼！”楊戰煩躁地抓著頭發，短刀在掌心轉得飛快，“昨天說月亮出來就好，今天又來這套，耍我們玩呢？”
“外公，別氣。”清脆的女聲從樹後傳來，楊詩瑤提著裙擺走出晨霧，她發間別著靈鳥贈送的彩虹羽，身後跟著兩個身形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楊逸臣背著個竹簍，里面裝著剛摘的法則豇豆；楊知淵手里攥著片半透明的葉子，葉脈里流淌著銀色的光。
這是楊月和張峰的三胞胎，也是眾人中最先突破15桎梏的三個。昨夜月光最盛時，楊逸臣的金之法則曾沖到17，楊知淵的木之法則觸及16.3，楊詩瑤更是憑著水之法則短暫摸到18的門檻，當時眾人還以為他們找到了破局的關鍵。
“你們的神源……”張峰剛開口就愣住了。內視之下，三個少年的神源活躍度同樣停在15，但與眾人不同的是，他們的神源細胞外圍裹著層流動的光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里面蟄伏。
“降回來了。”楊逸臣把竹簍放在地上，指尖彈出一道金色弧光，落在赤焰茄上，那些鱗片竟溫順地貼緊根須，“但感覺不一樣。就像……神源里多了個開關。”
楊知淵展開手中的葉子，葉片上浮現出九道不同顏色的紋路︰“我凌晨在聖林深處發現的，這葉子能听到九大神獸的心跳。你們看這道金紋，跟金紋神獸的皮毛紋路一模一樣。”
楊詩瑤蹲到高萌萌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原本亂竄的火星子突然安靜下來，在她掌心凝成一朵小小的火苗︰“師姐試試？”高萌萌剛點頭，火苗就“噗”地炸開，化作九條細小的火蛇，繞著她的手腕轉了三圈，最後鑽進皮膚里消失不見。
“這是……火之神獸的法則碎片？”高萌萌驚訝地睜大眼楮，內視神源時，發現15的活躍度里，竟有一絲極細微的金色在流動。
楊逸臣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我們三個商量了一整夜。聖林不是在限制我們，是在給我們搭梯子。15是個安全線，只有在這個閾值內，我們才能承受更龐大的力量。”他指向竹簍里的法則豇豆，藤蔓上的金色紋路正在發光，“比如九大神靈的法則。”
“九大神靈？”王寶婷挑眉，“你是說守護聖林的那九位？金紋神獸、靈鳥、飛兔……加上沉睡的雷麒麟和冰玄龜？”
楊知淵點頭，將葉片舉到陽光下，九道紋路同時亮起︰“聖林的法則是平衡的。我們的神源太‘獨’，就像菜苗只往一個方向長，遲早會歪。但如果能吸收九大神靈的法則碎片，就像給菜苗搭了九根架子，既能穩住根基，又能借它們的力量沖破桎梏。”
“胡鬧！”楊戰猛地拍向樹干，古木震顫著落下幾片葉子，“九大神靈的法則霸道得很，當年我試著跟雷麒麟共鳴，差點被劈成焦炭！你們三個加起來才修煉多少年，敢踫這種東西？”
“外公，我們不是硬闖。”楊詩瑤取出個陶罐，里面裝著洗靈溪的水，水面上漂著九片不同的花瓣，“聖林在幫我們。昨夜這些花瓣自動飄進溪水里，每片花瓣都對應一位神靈的氣息。你看這片金色花瓣，放在水里會冒泡泡，跟金紋神獸打飽嗝時一模一樣。”
眾人湊近一看，果然，金色花瓣周圍的水面正泛起細密的泡泡，破裂時散出的氣息與金紋神獸舔過的砂鍋底如出一轍。更奇的是那片冰藍色花瓣，接觸到空氣就凝結出細小的冰晶，帶著冰玄龜棲息的寒潭特有的清冽。
“這是……邀請？”張峰摸著下巴，突然想起《華夏仙典》里夾著的一張殘頁，上面畫著九個首尾相接的神獸，旁邊寫著“和光同塵，與靈共生”。
楊逸臣從竹簍里拿出三枚玉簡，遞給楊月︰“我們用木之法則催熟了法則豇豆的種子，這是凝結出的契約玉簡。只要注入神源，就能跟九大神靈主建立臨時連接，先試試能不能承受他們的法則碎片，不行就立刻斷開。”
玉簡是半透明的，里面流動著九色光絲。楊月接過玉簡時，指尖傳來輕微的震顫，像是有九道不同的心跳在里面搏動。她看向楊戰，發現這個一向暴躁的漢子正盯著玉簡出神，耳根微微發紅——當年他被雷麒麟劈，是因為想強行搶奪法則，而眼前的玉簡，卻帶著明顯的善意。
“我陪你們去。”生命之主突然開口，他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九顆圓潤的果實，“這是生命法則凝結的‘緩沖果’，如果法則沖突，捏碎它能暫時隔開神靈之力。”
方小白扛著把鋤頭站出來︰“我去給你們護法！誰要是敢來搗亂，我一鋤頭把他埋進土里當肥料！”
“還有我！”高萌萌舉起小手，掌心的小火蛇探出頭吐了吐信子，“我跟火神獸最熟，它要是欺負你們，我就……我就哭給它看！”
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過枝葉，在地上織成金色的網。九大神獸不知何時出現在森林邊緣︰金紋神獸趴在最前面，巨大的頭顱擱在前爪上，金色的眼楮半眯著；靈鳥展開彩虹色的翅膀，羽毛上的光落在玉簡上，讓光絲變得更加明亮；飛兔們拖著漿果堆成小山，像是在準備慶功宴；雷麒麟的角在雲層里閃著電光，冰玄龜的背甲上凝結著露珠……
楊逸臣深吸一口氣，將玉簡按在眉心。神源細胞里蟄伏的光暈瞬間亮起，與玉簡里的金紋產生共鳴。他感覺自己仿佛沉入溫暖的河流，金紋神獸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鈍金易折，銳金易損，唯韌者長存。”
與此同時，楊知淵將玉簡貼在胸口，木之法則順著經脈蔓延，與葉片上的紋路同步律動。無數細碎的聲音涌入腦海，是古木的低語，是藤蔓的攀爬，是飛兔啃食漿果的脆響——那是木之神獸的法則，包容而磅礡。
楊詩瑤的動作最輕柔。她將玉簡浸入洗靈溪，水面上的花瓣突然旋轉起來，化作一道水龍卷將她包裹。水之法則在她體內流淌，時而化作細雨潤物無聲，時而化作巨浪拍擊礁石，那是水之神獸的教誨︰“至柔者，能穿石。”
張峰握緊了拳頭。他能看到三兄妹的神源活躍度正在飆升——15.1、15.5、16……但這次沒有滯澀感，每上漲0.1，他們神源外圍的光暈就厚一分，九大神靈的法則碎片像溪流匯入江河，與原本的神源漸漸融合。
“不對！”楊月突然低呼。楊逸臣的神源活躍度沖到17時，玉簡里的金紋突然變得熾烈，他的手臂上浮現出細密的鱗片，鱗片邊緣竟滲出了血珠。
“捏緩沖果！”生命之主大喊。
楊逸臣卻搖了搖頭，他咬著牙運轉功法，神源活躍度在17邊緣反復拉鋸。金紋神獸突然站起身，巨大的舌頭舔了舔他的手臂，鱗片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化作一道金色的紋身︰“淬金需火，鍛體需痛。”
“原來如此……”楊逸臣睜開眼，金眸里閃過一絲明悟，“不是要抵抗，是要接納。”他主動引導神源涌向那道金紋，17的壁壘應聲而破，神源細胞像是被鍍上了層金膜，運轉時帶著金屬特有的厚重嗡鳴。
另一邊的楊知淵遇到了不同的麻煩。木之法則過于龐大，他的經脈開始脹痛，像是有無數根藤蔓在里面生長。楊知淵沒有慌亂，他想起父親張峰教過的“固本訣”，讓神源在經脈里緩慢循環，像水流沖刷河道般一點點拓寬路徑。木之神獸發出一聲輕啼，無數葉片飄落，化作綠色的光塵融入他體內，16.3的桎梏悄然瓦解。
楊詩瑤的突破最出人意料。水之法則本就柔韌，當活躍度觸及18時，她沒有強行沖擊，而是讓神源順著水流的方向自然蔓延。洗靈溪的水突然化作無數水線，穿透空間落在她身上，水線交織成網，將她的神源與九大神獸的法則徹底連接。18的門檻像冰遇暖陽般融化，她的神源變得如水般剔透，卻又帶著能承載萬物的厚重。
當三兄妹同時睜開眼時，晨光恰好落在他們眉心。楊逸臣抬手一揮，九道金色光刃劃破空氣，落在遠處的岩石上，沒有炸裂，卻精準地切成九塊大小相同的方塊；楊知淵輕叩地面，無數藤蔓破土而出，瞬間織成一座精巧的木屋，屋檐上還掛著用葉片做的風鈴；楊詩瑤拂過水面，洗靈溪的水騰空而起，化作九只栩栩如生的水鳥，繞著眾人飛了三圈，才化作雨滴落下，在地上敲出清脆的節奏。
“神源……穩住了？”楊戰聲音發顫，內視三兄妹的神源活躍度，楊逸臣停在17.2，楊知淵16.5，楊詩瑤18.1，都穩穩地站在15以上，沒有絲毫回落的跡象。
楊詩瑤笑著舉起手，掌心托著一滴水珠，水珠里映出九道神獸的影子︰“聖林不是不讓我們突破，是要我們帶著它一起突破。你看這15，就像船的吃水線，以前我們是獨木舟，只能在淺水區劃；現在裝上了九大神靈的‘帆’，自然能去更深的地方。”
張峰突然哈哈大笑，他掏出《華夏仙典》，翻到最新一頁，提筆寫道︰“15非桎梏，乃船錨。錨定九靈，方敢遠航。”寫完突然想起什麼，抬頭看向森林邊緣，“對了，你們三個誰試過……”
話沒說完，就見楊逸臣的鱗片突然閃過紅光，他“哎呀”一聲捂住肚子︰“遭了，剛才吸收金紋神獸法則時太急，好像把它的貪吃也學來了……”話音未落，他已經沖向那堆漿果，抓起一個就往嘴里塞。
楊知淵的頭發突然瘋長，纏上了旁邊的樹枝，他哭笑不得地扯著發絲︰“木之法則太愛生長了，連頭發都跟著湊熱鬧……”
楊詩瑤最慘，她剛想說什麼，眼淚突然“啪嗒”掉了下來，自己卻一臉茫然︰“我、我沒傷心啊……怎麼回事？”楊月湊近一看，發現她眼角的淚痣閃著水光，正是水之神獸多愁善感的特性。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大笑。楊戰笑得直拍大腿︰“該！讓你們瞎折騰，這下好了，一個個都成了神獸的小尾巴！”
笑聲驚動了森林深處，更多的生靈聚攏過來。金紋神獸看著狼吞虎咽的楊逸臣，無奈地搖了搖尾巴，像是在說“真是我的小麻煩”；靈鳥落在楊知淵肩頭，用喙幫他梳理亂發；水之神獸化作一道清泉，繞著楊詩瑤轉了圈，她眼角的淚水立刻止住，反而咯咯笑了起來。
張峰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覺得聖林的15閾值，或許是最溫柔的考驗。它讓眾人停下匆忙的腳步，學會傾听，學會連接，學會帶著這片土地的饋贈一起成長。就像那些曾經跑掉的菜苗，看似在搗亂，實則是在教會他們，真正的強大從來不是孤軍奮戰，而是與萬物共生。
“走了！”他收起仙典，朝著三兄妹喊，“既然吸收了神獸法則，那今天的早飯就得你們負責！我听說金紋神獸最會烤肉，逸臣可得露一手；知淵用木之法則編個烤架；詩瑤調點醬汁，水之法則做出來的醬汁，肯定特別鮮！”
“好 ！”三兄妹異口同聲地應著，手忙腳亂地忙活起來。楊逸臣烤的肉果然帶著金紋神獸特有的焦香，楊知淵編的烤架上還纏著會發光的藤蔓，楊詩瑤調的醬汁盛在水做的碗里，喝一口，滿嘴都是洗靈溪的清甜。
眾人圍坐在烤架旁，看著三兄妹打鬧，听著神獸們的低鳴，晨光落在每個人臉上，溫暖而明亮。沒人知道下一個閾值會在多少，也不知道九大神靈的法則還藏著多少秘密，但此刻，他們心里只有期待。
就像楊詩瑤說的，他們已經揚起了帆。
至于楊逸臣會不會因為貪吃，把明天的菜苗也當成點心？
誰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