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聖林的影子拉得很長，砂鍋底最後一點湯汁被金紋神獸舔得干干淨淨，它滿足地打了個響鼻，金色的皮毛在余暉里泛著暖光。眾人靠在古樹下消食，看著飛兔們拖著漿果在草地上打滾，靈鳥用喙梳理著彩虹色的羽毛，連空氣里都飄著懶洋洋的甜味。
“嗝——”楊戰打了個飽嗝，拍著圓滾滾的肚子直哼哼，“活了大半輩子，頭回吃菜吃到撐。這赤焰茄是個好東西，不光頂餓，還渾身暖洋洋的。”他說著運轉起功法，突然“咦”了一聲，臉上的愜意變成了驚訝，“不對勁啊，我神源細胞的活躍度……好像卡在15了？”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眾人紛紛凝神內視。張峰掐了個法訣，指尖亮起的土黃色光暈明明滅滅，半晌皺起眉頭︰“奇了怪了，早上用土之法則催菜苗時還能到16，現在怎麼死活上不去？”
高萌萌也急了，小手攥著衣角使勁運氣，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我也是！剛才喝豇豆汁時明明感覺神源在漲，現在像被堵上了似的，怎麼推都推不動！”
一時間，古樹下的氣氛凝重起來。金屬之主指尖彈出幾道銀色電光，又“噗”地熄滅︰“不光是神源細胞，連法則運轉都滯澀了。像是有層看不見的膜，把靈氣和神源隔開了。”
“膜？”方小白撓著後腦勺，他剛試著調動木之法則想給菜苗澆點水，結果藤蔓紋絲不動，“我咋沒感覺？就是覺得渾身不得勁，像揣了塊濕泥巴。”
“你那是吃太多撐的。”王寶婷白了他一眼，自己卻蹙著眉道，“但吸收修煉的神源細胞卡殼是真的。我剛才幫萌萌疏導靈力時就發現了，她神源細胞的活躍度卡在15.3，小數點後第三位死活漲不上去。”
楊月走到森林邊緣，指尖輕撫過一棵古樹的年輪。樹皮下流淌的法則之力依舊活躍，可當她試圖引導這些力量進入體內時，卻像撞上了堵透明的牆，剛接觸到神源細胞就被彈了回來。她轉過身，看著眾人凝重的臉，輕聲道︰“不是我們的問題。聖林的靈氣明明比早上更濃郁，可好像……被什麼東西攔住了。”
“攔住？”張峰突然站起來，土之法則順著腳邊蔓延開，在地上畫出繁復的陣法紋路，“我就不信這個邪！當年在混沌宇宙跟機械族死磕時，神源細胞卡到20都能硬生生沖過去，還怕這破林子不成？”
他雙手結印，古樹上的建材藤突然劇烈抖動，無數葉片化作土黃色的光點匯入他體內。張峰的臉頰漲得通紅，額角青筋突突直跳，神源細胞的活躍度在15邊緣瘋狂跳動，卻像被無形的鉗子夾住，怎麼都越不過那道坎。
“噗——”他猛地噴出一口濁氣，陣法紋路瞬間潰散，“邪門了！這感覺就像……聖林在故意擋著我們。”
“故意擋著？”楊戰摸出腰間的短刀，刀身在夕陽下泛著寒光，“它憑啥擋著？我們又沒惹它，還跟菜苗處得好好的！”
“或許不是擋著。”悠悠突然開口，她閉著眼楮，小手按在地上像是在傾听什麼，“我听見了……好多細碎的聲音，像是在說話。”
眾人都安靜下來。森林里的蟲鳴鳥叫漸漸褪去，只剩下一種極輕微的“沙沙”聲，像是無數片葉子在低語。悠悠的眉頭時而舒展時而蹙起，過了半晌才睜開眼，小臉上滿是困惑︰“它們說……‘夠了’，還說……‘要扎根’。”
“扎根？”生命之主愣住了，“我們的神源細胞跟扎根有啥關系？”
他話音剛落，腳下的土地突然輕輕震動。眾人低頭看去，只見那些重新扎根的菜苗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赤焰茄的枝葉往天空舒展，根系卻在地下瘋狂蔓延，土黃色的根須像血管般鋪開，在地面下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絡；冰晶菜周圍的地面凝結出薄薄的白霜，霜花里隱約能看到細小的藍色絲線，正順著土壤縫隙往森林深處延伸；最驚人的是法則豇豆，藤蔓上的金色紋路亮起，根須竟穿透了空間壁壘，在虛空中開出一朵朵透明的小花。
“這是……菜苗在吸收神源？”張峰瞳孔驟縮，他能感覺到自己散落在土壤里的神源之力正被根須一點點吸走，“它們把我們的神源當肥料了？”
“不是肥料。”楊月搖搖頭，她能看到更本質的東西——菜苗的根須正在與眾人的神源細胞產生共鳴，那些卡在15的神源像是找到了出口，順著根須流向森林深處，“是轉化。聖林在通過菜苗，把我們的神源轉化成另一種能量。”
“轉化？那我們咋辦？”高萌萌急得快哭了，“總不能一直卡在15吧？以後遇到敵人咋辦？”
“別慌。”王寶婷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那些根須與地面接觸的地方，那里正滲出淡淡的金色液體，“你看，不是單向吸收。菜苗在返還東西。”
眾人湊近一看，果然，赤焰茄的根須周圍積著一灘灘金色液體，散發著比法則豇豆更精純的能量。張峰猶豫著伸出手指沾了點，液體剛接觸皮膚就化作一道暖流鑽進體內，卡在15的神源細胞突然輕輕震顫，像是被什麼東西滋養了。
“這是……提純後的神源？”他又驚又喜，“雖然總量沒漲，但感覺比以前精純了十倍！”
楊戰也學著沾了點液體，運轉功法後突然哈哈大笑︰“娘的！老子以前卡在15是因為神源太雜，這玩意兒居然能自動剔除雜質！就像把渾水濾成了清泉！”
氣氛頓時緩和下來。眾人紛紛學著吸收那些金色液體，雖然神源細胞的活躍度依舊卡在15，但體內的靈力卻變得前所未有的精純，運轉起來也更加流暢。方小白試著調動木之法則，這次藤蔓沒有紋絲不動，反而順著他的心意開出了一串紫色的小花。
“原來如此。”楊月恍然大悟，“聖林不是在限制我們，是在幫我們打根基。就像種菜要先松土，聖林在幫我們把神源細胞里的‘雜質’清掉。”
“可為啥偏偏是15？”張峰還是不解，他掏出《華夏仙典》翻了半天，“仙典里沒說神源還有這麼個坎啊。”
“因為15是個臨界點。”生命之主突然開口，他正蹲在建材藤旁邊，指尖與藤蔓上的花朵產生共鳴，“混沌宇宙的修煉體系追求速度，恨不得一天漲10，但聖林的法則講究平衡。15的神源細胞剛好能與這片土地產生共鳴，再往上如果根基不穩，就會被聖林的法則排斥。”
他說著指向森林深處︰“你們看，菜苗的根須已經延伸到十里外了。它們在幫我們把神源能量輸送到聖林各處，等整個森林都接納了我們的神源，這道坎自然會消失。”
“那得等多久？”高萌萌看著自己空空的掌心，剛才還能隨意調動的火元素現在變得很遲鈍，“總不能一直這樣打架都沒力氣吧？”
“不會太久。”悠悠突然指著天空，那里的光帶已經變成了柔和的金色，“它們說……‘月亮出來就好’。”
眾人抬頭看向天空，夕陽正一點點沉入地平線，第一顆星星已經在東邊亮起。森林里的生靈們似乎並不擔心，飛兔們抱著漿果跳進金紋神獸的懷里，靈鳥落在王寶婷的肩頭梳理羽毛，連最警惕的銀狐都蜷在楊戰腳邊打起了盹。
“既來之則安之。”楊月撿起片飄落的花瓣，放在鼻尖輕嗅，“聖林從未虧待過順應它的人。我們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感受下提純後的神源。”
張峰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對了！我這有套‘固本訣’，是我在混沌宇宙的一個秘境看到有記錄時學的，專門用來打磨神源根基！雖然不能提升活躍度，但能讓神源變得更凝練！”
他說著盤膝坐下，雙手結出穩固的法印︰“都跟著我做。吸氣時意守丹田，呼氣時讓神源順著經脈走七圈……”
眾人紛紛跟著盤膝坐下，連金紋神獸都學著他們的樣子趴在地上，巨大的頭顱擱在前爪上，金色的眼楮半眯著，像是在認真听講。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芒落在眾人身上，與菜苗根須滲出的金色液體交融在一起，在地面上畫出一個個旋轉的光圈。
張峰很快就沉浸在修煉中。提純後的神源像是被打磨過的玉石，順著經脈流淌時沒有絲毫滯澀，以前那些因為神源駁雜而經常堵塞的細小經脈，此刻竟被精純的能量一點點疏通。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神源細胞——以前像是蒙著層灰的珍珠，現在灰層正在褪去，露出里面溫潤的光澤。
“原來如此……”他心中豁然開朗，“混沌宇宙的修煉就像往麻袋里塞東西，管它是不是有用的都往里塞，最後麻袋是滿了，卻亂糟糟的。聖林是幫我們把麻袋里的垃圾倒出去，雖然看起來空了，但能裝更珍貴的東西。”
旁邊的楊戰也有同感。他以前修煉總追求破壞力，神源里混雜了太多暴戾的能量，此刻被提純後，那些暴戾之氣被菜苗的根須吸走，剩下的能量雖然溫和，卻帶著一種厚重的韌性，運轉起來竟比以前更省力。他試著揮了揮拳頭，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卻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拳印——力量變得更加凝練了。
高萌萌最是驚喜。她以前控制不好火元素，總把東西燒成焦炭，此刻神源精純後，指尖跳躍的火苗變得溫順無比，甚至能按照她的心意變成小兔子的形狀。小姑娘偷偷睜開眼，看著指尖蹦跳的小火兔，忍不住抿著嘴笑了。
森林漸漸沉入夜色，月光像流水般灑下來，落在菜苗的葉片上，凝結出一顆顆銀色的露珠。那些根須滲出的金色液體在月光下沸騰起來，化作一縷縷金色的霧氣，順著眾人的呼吸鑽進體內。
當第一縷月光落在張峰的眉心時，他突然感覺到“ 嚓”一聲輕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碎了。卡在15的神源細胞活躍度開始緩慢上漲，15.1、15.2……雖然很慢，卻穩扎穩打，每上漲0.1，神源的精純程度就提升一分。
“成了！”他猛地睜開眼，指尖彈出一道土黃色的光束，光束落在地上沒有炸開，而是化作一株栩栩如生的赤焰茄，連葉片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法則運用比以前精細了百倍！”
眾人紛紛睜開眼，每個人都有驚喜。楊戰的拳頭能打出無聲的沖擊波，王寶婷能讓藤蔓在瞬間織成密不透風的網，方小白甚至能讓土壤里長出會發光的小草。最神奇的是悠悠，她張開嘴，吐出一串音符，音符落地後化作一只只透明的小鳥，在森林里盤旋著歌唱，所有听到歌聲的生靈都露出了愜意的表情。
“月亮出來了，坎也破了。”楊月抬頭看著天上的圓月，菜苗的根須已經停止滲出金色液體，那些蔓延到森林深處的根須正在緩慢收回，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金色的痕跡，像是大地的血管，“聖林在告訴我們，修煉不是賽跑，是種樹——得先把根扎穩了，才能長得高。”
張峰撿起片被月光鍍上銀邊的赤焰茄葉子，葉子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神源氣息。他突然明白為什麼《華夏仙典》里“稼穡篇”的最後一頁是空白的——因為最好的耕種之道，不是寫在書上的文字，是親手觸摸過土壤、傾听過植物呼吸後才懂的道理。
“走了！”他突然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神源提純了，正好試試新本事！我剛才想到一道新菜，用月光腌赤焰茄，配上冰晶菜的霜花，肯定好吃！”
“又吃？”高萌萌眼楮一亮，剛才修煉消耗了不少體力，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就知道吃！”王寶婷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卻也跟著站起來，“不過我確實想試試用新凝練的法則烤個土豆，說不定能烤出帶法則紋路的那種。”
楊戰更是摩拳擦掌︰“算我一個！老子剛才突破時悟了套‘燒烤訣’，保證烤出來的東西外焦里嫩，還帶著靈力爆漿！”
眾人說說笑笑往菜地走去，金紋神獸搖著尾巴跟在後面，時不時用頭蹭蹭張峰的後背，像是在催他快點做菜。月光透過樹枝灑在他們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與菜苗根須留下的金色痕跡交纏在一起，像是一幅流動的畫。
沒人再糾結神源細胞為什麼會卡殼，也沒人擔心以後會不會遇到更難的坎。在聖林待久了，他們漸漸明白，這里的每一道考驗都藏著饋贈——菜苗跑了，卻教會他們尊重生靈；神源卡了，卻幫他們提純根基。就像那些曾經困擾他們的難題，回頭再看，都是成長的階梯。
張峰蹲在赤焰茄旁邊，看著那些在月光下泛著紅光的果實，突然想起剛到聖林時的自己，那時總想著用混沌宇宙的技術征服這片土地，現在卻覺得，能被聖林這樣溫柔地“調教”，是件多麼幸運的事。
他從懷里掏出《華夏仙典》，翻到“稼穡篇”，在“菜苗亦有靈，需哄著養”旁邊又添了一行字︰“修煉如耕種，寧慢勿慌，根穩則苗壯。”寫完合上書本，抬頭正好看到楊月端著陶罐走來，里面盛著洗靈溪的水，月光落在水面上，像撒了把碎銀。
“在寫啥呢？”楊月笑著問。
“寫咱聖林的種地心得。”張峰接過陶罐，往赤焰茄根部澆了點水，“等以後他們有了孩子，就教他讀這本仙典，告訴他爺爺當年在聖林種出過會跑的菜苗，還被神源卡過殼。”
楊月被逗笑了，月光下她的眼楮亮閃閃的︰“那孩子肯定會問，後來呢？”
“後來啊……”張峰看著遠處正在打鬧的眾人，看著趴在地上打盹的金紋神獸，看著那些在月光下輕輕搖曳的菜苗，突然笑得格外燦爛，“後來我們就慢慢等著，等著菜苗結果，等著神源突破，等著聖林給我們的下一個驚喜。”
晚風拂過森林，帶來草木的清香。赤焰茄的葉片在月光下輕輕顫動，像是在回應他的話。遠處傳來高萌萌的笑聲，大概是又被王寶婷抓到偷吃菜苗了。
張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牽著楊月，朝著熱鬧的人群走去。月光灑在他的背影上，溫暖而堅定。他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聖林的考驗還很多，但只要像這樣，帶著耐心和溫柔慢慢走下去，就一定能收獲屬于他們的果實。
至于明天早上起來，赤焰茄會不會又跑到楊戰的屋頂上？
誰知道呢。
畢竟在聖林，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務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