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臨州,晨霧尚未盡散,營外的山林隱隱約約,枝頭仍掛著未干的露水。
臨州軍的大營依舊照著慣例運轉,晨鼓一響,號角隨之拉長地吹起。
營門兩側的旗桿上,懸掛著的“臨”字軍旗在風中獵獵翻卷,映著半空中淡白的晨光,像在低聲催促著每一個人去應操。
校場上,數百名甲士列成方陣,刀槍林立。
莊奎立在陣前,身披舊年征戰時留下的鐵甲,甲片經年打磨,雖暗卻沉穩。
刀柄垂在手側,他的眼神一如往常,冷靜而沉默,只在巡視過隊列時偶爾頷首。
這一年多來,關于朝廷封賞的消息他早已听過無數次,也看過那些來去如風的文官傳令。初時,營中將士還會在背後竊竊議論,猜測主帥何時能得朝中重任,可日子一長,連議論都淡了。
莊奎自己更是淡漠如水。
他深知,不問、不盼,反倒能省去許多無謂的心緒。
晨操進行到一半,營外西門的崗樓上,幾個守衛的軍士正在換班。
“今日的霧,比昨日稀了些。”年紀稍長的伍長倚著槍桿,眯眼望向遠處蜿蜒的官道。
忽然,值守在箭垛旁的年輕軍士發出一聲輕咦︰“咦?那是……馬隊?”
伍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遠處的晨霧中,隱隱有黑影閃動,似一線黑流正由西而來。霧氣之間,那些黑影的輪廓極為整齊,似乎是一支騎隊,且奔行的速度極快。
“官道上常有商賈來往,不足為怪。”伍長淡淡說道,可年輕軍士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不是……看那前陣的旗,像是……禁軍衛隊啊。”
伍長聞言一怔,隨即冷笑︰“胡說,禁軍護衛只駐京城,哪會跑到臨州來?怕不是你眼花——”
話未說完,那騎隊已穿出霧幕,旗面清晰地在晨光中展開——玄底繡金紋的旗面,正中央是一只展翅金雕,金線在日光下耀目生輝。
伍長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與那年輕軍士對視一眼,竟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
“真……真是禁軍衛隊?”年輕軍士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那玄底金雕旗,他們再熟悉不過——這是皇城的親衛標志,只有奉旨而行、直隸天子的護衛軍,才會在出行時懸掛。
可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隨著騎隊的逼近,馬蹄聲如同密鼓敲擊大地,震得崗樓下的碎石簌簌滾落。鐵甲摩擦、韁繩抖動的聲音混成一片,壓得人心口發緊。
等到先頭的幾騎逼近西門,伍長與年輕軍士已能清楚看見馬隊前列那名高大的騎將——他一襲黑甲,腰懸彎刀,刀鞘上雕刻著雲紋,鬢角的發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更顯眼的,是那名騎將身側緊跟的一乘小輦,輦上端坐著一名內侍裝束的男子,頭戴翎帽,手執象牙笏板,面色肅然。
伍長心頭猛地一跳——這裝束,這神情,這氣度……那不是尋常內侍,而是御前傳旨的太監!
他頓時覺得嗓子發干︰“這……這是要下旨啊!”
年輕軍士也已反應過來,臉色漲得通紅,連忙往崗樓下跑去︰“快!快稟報大營——禁軍到了!御前太監到了!”
隨著他的喊聲,崗樓上的銅鈴被急促地敲響,清脆的聲響瞬間傳遍營門一線。
門內執戟的守衛聞聲趕來,剛要詢問,便听年輕軍士帶著未褪的激動連聲道︰“是禁軍!是御前太監!就在外頭!”
“什麼?!”幾名老卒幾乎懷疑自己听錯了,可看見伍長那沉凝的神情,心里頓時掀起了波瀾。
臨州軍營向來與京城相隔數百里,哪怕是朝廷急令,也多由地方驛傳文書,從未有過御前太監親至的先例。
可如今,那玄底金雕旗已近在眼前,騎隊整肅,威勢逼人——這等陣仗,只有一個可能︰
這道旨意,關系重大。
幾名軍士你看我我看你,眼底的震驚很快化成了按捺不住的興奮與不安。
“去!去稟報大帥!”伍長一聲斷喝,打破了短暫的僵滯。
年輕軍士像被弦彈出的箭一般,轉身沖向營內,沿途邊跑邊喊︰“快稟報大帥——禁軍到了!”
他的喊聲掀開了大營內的一層漣漪,原本正在校場上操練的隊列開始竊竊議論,更多的目光朝營門方向望去。
遠處,馬蹄聲仍在逼近,帶著不可逆轉的氣勢,直撲臨州軍的心口而來。
年輕軍士從西門沖進大營,腳下幾乎沒沾地。
他一邊奔,一邊高聲喊著︰“禁軍到了!御前太監到了!”
他的聲音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濺起最初的漣漪,轉瞬就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營門附近的執戟兵先是一怔,隨即面色陡變——
“什麼?禁軍?!”
年輕軍士來不及細說,早已沖過他們,沿著通向校場的長道一路疾跑。
營道兩側的輜重營里,幾個正搬運箭箱的甲士被他的喊聲驚得直起身來,手里的木箱差點掉在地上。
“他剛才說……禁軍?”
“不會听錯吧?怎麼可能——”
還未等質疑出口,另一聲急促的呼喊已經在道的另一端響起︰“禁軍到了——!”
這一下,搬箭的士卒再也顧不得手里的活,直接把箱子放下,朝校場的方向追著跑去。
年輕軍士氣息急促,可聲音卻愈發高亢︰“快報大帥!禁軍到了!”
校場上,方陣中正在演練刀陣的甲士聞聲紛紛側目,隊列里有人忍不住低聲道︰
“禁軍?是京城來的那支?!”
“你胡說,京城到臨州要十日,他們怎會——”
然而,年輕軍士的身影已經沖入校場中央,打斷了所有的推測。
他立在陣前,大口喘著氣,卻還是努力壓住胸口的起伏,朝場邊那持旗的都尉高聲道︰
“快——快報大帥!禁軍衛隊到了!御前太監親自帶旨!”
這一句如同一聲驚雷,轟在所有人的耳邊。
陣中的甲士原本還在揮刀,如今動作齊齊一頓,連刀鋒的寒光都像是凝固在空中。
那持旗的都尉更是怔了足足一息,才猛地回神,拔腿就朝帥帳的方向跑去。
沿途,所有被他驚動的軍士都面露驚色——
京城的禁軍,那是天子腳下的親衛軍,能到臨州來,只有一種可能︰
這道旨意,直接關乎臨州軍的主帥!
沒多久,消息像帶了風一般,沿著營中的小道、帳幕之間迅速蔓延——
“你听說了嗎?禁軍到了!”
“什麼?禁軍?真的禁軍?”
“御前太監親自帶旨!就在營門外!”
驚訝與激動交織著,從最外層的崗樓傳到輜重營,再傳到校場邊,最後直直涌向中軍大帳。
此時,大帳中,莊奎正站在沙盤前,听副將徐學忠稟報操練進度。
他一如往常,神情沉穩,聲音低沉,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拈著一桿木制小旗,在沙盤上挪動位置,標示著下一步的陣列變化。
帳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旗都尉幾乎是掀著門簾沖了進來,連行軍禮都顧不得,直接大聲道︰
“大帥!營門來報——京城禁軍衛隊到了!御前太監親自帶旨!”
這句話仿佛帶著一股實質的力量,在帳內炸開。
徐學忠猛地轉頭,眼中閃過不可思議。
莊奎的手也在半空頓了頓,那桿木旗懸在沙盤上方,未曾落下。
他愣了片刻,眉頭微蹙,似是在確認自己沒有听錯︰“……禁軍?”
旗都尉重重點頭,眼中還帶著因為奔跑和激動而泛起的血絲︰“千真萬確!玄底金雕旗,御前太監就在輦上,已到西門外!”
莊奎的目光微微一震,那份多年戰陣中煉就的沉穩,第一次出現了松動。
他原本早已對所謂的封賞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從心底將這件事封存不提,可這一刻,那道塵封的心門仿佛被人從外狠狠推開了一線。
他的胸口像被什麼撞了一下,血液驟然加快。
“禁軍……御前太監……”他低聲重復了一遍,聲音里透出一絲未曾有過的顫動。
一瞬間,那些早年立下的戰功、那些隨風沙一並埋進骨子里的渴望,像潮水一樣從心底涌上來。
莊奎抬頭,看向帳外,那一抹晨光正透過門縫照進來,像是帶著遠方京城的氣息。
他的眼神深處,終于有了一絲不加掩飾的激動——多年戎馬、冷眼以對朝局的他,第一次真切感到,京城,離自己如此之近。
西門外,晨光正好,映得鎧甲金亮。
那支禁軍衛隊的旗幟最先出現——玄底繡金雕,迎風獵獵,旗桿上懸著的銅鈴隨馬蹄輕晃,發出清脆而沉穩的聲響。
緊隨其後的,是二十余騎身披黑甲的騎兵,黑甲如墨,甲面上覆著細密的暗金紋路,宛如流動的水波,在陽光下閃爍著沉靜的光澤。
為首兩騎,一左一右,胯下皆是高頭駿馬,鬃毛修剪得整齊利落,蹄聲沉重有力。馬背上的騎士腰間懸著制式長刀,刀鞘包著黑色鮫革,刀首嵌著金紐,隨著馬的起伏,微微晃動。
在騎兵之後,是一乘小巧而華麗的輦車,車身漆成黑色,邊角包著鎏金銅飾,車簾垂下繡著金雲紋,簾縫間隱約可見一抹亮色的衣袖——那是御前太監的衣料,只有在天子面前侍立之人,才用得上這樣細密的織金。
大營西門的守衛軍士早已站成兩列,戟鋒如林。
最初的肅穆在看見那面玄底金雕旗的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沖破。
有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握戟的手心滲出細汗;有人呼吸變得急促,眼神追著那抹金雕的旗影不放。
“真是禁軍……真是京城來的禁軍啊!”不知是誰壓低了聲音,卻依舊帶著抑制不住的顫音。
這一聲低語像火星一般,在兩列軍士的心口同時點燃了什麼。
自西門到中軍大帳,營道筆直,兩側是排列整齊的營帳與器械架。
沿途的甲士听見動靜,紛紛探出身子,看到那支黑甲金雕的隊伍逼近時,一個個目光熾熱、神色振奮。
“是為了大帥來的!”有人幾乎是下意識說出口。
“還能有誰?咱們臨州,除了大帥,還有哪個能讓京城派禁軍來傳旨?”另一人壓低聲音,卻掩不住語氣里的自豪。
禁軍騎兵的馬蹄聲沉穩而有節奏,每一步都像在擊打軍士們的心弦。
輦車在騎兵的護衛下緩緩行進,沿途的甲士紛紛收身立正,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它經過。
那一刻,他們心里全都在想同一件事——這道旨意,必是封賞!必是天子對莊大帥多年征戰的回報!
消息像潮水一樣在營中涌動著,比早前年輕軍士的呼喊更急更熱。甚至有幾個輜重營的小兵,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計,跟在隊伍的後方遠遠跟著,只為親眼看一眼那金雕旗在大帥面前停下的時刻。
沿途的空氣似乎都帶著一種燥熱的涌動,連晨風吹過,都帶著不安分的暖意。
禁軍很快抵達中軍所在的內營。
營門內外,已經有副將、校尉帶人候著,他們神情恭謹,卻掩不住眼底的激動。為首的副將迎上前去,低聲稟道︰“勞煩公公,請隨末將入內,大帥在帳中候著。”
輦車微微一晃,簾內傳出一聲帶著尖韻的“嗯”,隨後,前方騎兵一撥人先行策馬入內,輦車隨之後行。
這一刻,整個內營的軍士都屏住了呼吸。那金雕旗像一抹移動的陽光,在他們眼中比任何戰場上的軍旗都要耀眼。
——這是來自天子的旗。
輦車緩緩駛向帥帳前的空地,馬蹄、車輪與盔甲的聲響匯在一起,厚重而莊嚴。
帳前,莊奎與徐學忠已迎了出來。
莊奎一身鐵灰色鎧甲,腰間的佩刀穩穩垂著,面色沉靜如常。
只是當他看見那面玄底金雕旗時,瞳孔輕輕一縮,那抹深沉的光從眼底一閃而過。
輦車停下,禁軍騎兵在兩側勒馬列陣,盔甲摩擦發出細細的脆聲,整齊而肅然。
簾子被人自內掀開,御前太監緩步走下,衣袖曳地,金線在陽光下閃爍。
他目光一轉,便落在莊奎身上,唇角帶出一絲慣常的笑意,卻不多言,只抬高聲音,清清楚楚地喊了兩個字——
“接旨!”
這兩個字像一聲悶雷,在莊奎的耳中炸開。
徐學忠的心口陡然一震,下意識地握緊了拳,眼底涌起壓不住的興奮。
莊奎本人則在那一刻微微怔住,仿佛整個人被釘在了原地。
他听得真真切切——接旨。
可這一聲,卻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讓他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恍惚。
他曾在戰場上面對數倍于己的敵軍,也曾在風雪中負傷死守,卻從未有過此刻這樣的心境——血脈在耳邊轟鳴,胸口像有火在燃燒。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數息,或許是更長的沉默,莊奎才緩緩回神。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上前,膝蓋在堅實的土地上沉沉落下,脊背如山般挺直,雙拳抱在胸前,低聲而鄭重地道︰
“末將莊奎——接旨!”
帳前的空氣頓時凝固了一瞬,仿佛整個大營都在這一刻屏息。
“奉——天——承——運——”
尖韻而清亮的聲音,從御前太監的口中緩緩吐出,如同晨鐘暮鼓般在帥帳前的空地上回蕩開來。
那聲音帶著一種極熟練的抑揚頓挫,每一個字都像是有重量,從空氣中落下,砸進每個人的耳中、心中。
輦車前,禁軍刀鋒映著晨光,閃出冷冽的光芒。陣列筆直如削,黑甲下的肩背齊齊繃緊,連馬匹似乎都感受到這份凝重,蹄聲不再急躁,只在原地輕輕頓踏。
圍觀在帥帳外的甲士們,已然是鴉雀無聲。先前沿途的喧沸與竊語早已退去,此刻只剩一片屏息凝神的靜。
“皇帝詔曰——”
太監的聲調微微一抬,像是將眾人的心也一同提起。
陽光從他的肩後照來,將那一卷明黃的聖旨映得璀璨奪目。綾羅的細紋在光下清晰可見,宛若波紋輕蕩,金粉勾勒的花紋隱隱閃爍著皇家獨有的威嚴。
莊奎跪在中間,身形巍然如山。
他本是久經沙場的鐵血將領,可在這明黃聖旨面前,那份沉穩之中,仍有壓抑不住的情緒暗暗涌動。心跳有力而急促,血液仿佛在全身奔涌。
“臨州軍統帥莊奎——”太監一字一頓地念著,聲音在眾人耳中回蕩得分外清晰,“歷年戍邊,忠勇為先,屢立戰功,保境安民,鎮懾外敵,功勛卓著。”
這一句“功勛卓著”,像是一把火,點燃了在場所有臨州軍將士的心。
“自即日起——”太監稍作停頓,抬起眼,掃了跪在地上的莊奎一眼,然後以更洪亮的聲調宣道︰
“封汝為——兵部尚書!”
那一瞬,仿佛整個帥帳前的空氣都炸開了。
莊奎腦海中先是“嗡”的一聲空白,緊接著是熱浪一般的沖擊,瞬間從心口直沖頭頂。
——兵部尚書。
這是何等的職位!
那是掌天下兵馬調度之權的樞要之位,是京中朝堂上最具分量的幾柄權柄之一。
他這一生,縱橫戰場,鮮血與功勞俱在,可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從臨州的軍營,直接踏入那權力的中樞!
“謝——陛——下——隆——恩——!”
他的聲音低沉而滾燙,透著戰場鐵血般的厚重,卻又帶著無法掩飾的激動與顫抖。
這一拜,不只是對天子的謝恩,更是對他多年征戰、風雪不棄的最好注腳。
在場的將士再也按捺不住情緒,像潮水一樣同時跪下,高聲呼道︰
“恭賀大帥——恭賀兵部尚書大人!”
呼喊聲震天,壓得空氣都在顫動,像是戰場上沖鋒的吶喊一般,帶著熱血與驕傲。
徐學忠雙拳緊握,眼中有熱光在閃爍。他跟隨莊奎多年,知道大帥是何等的人——寡言、沉穩、心懷大義,卻從不計較個人得失。若真有誰配得上這兵部尚書之位,那必是莊奎無疑!
禁軍衛士的面色依舊沉穩,然而他們眼底的光卻掩不住,那是一種對真正將才的敬意。
宣旨的太監緩緩將聖旨收攏,走上前兩步,雙手恭敬地遞向莊奎。
莊奎伸出雙手接過,手指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力氣不夠,而是那聖旨的重量,不只是綾羅與金粉的分量,更是帝王信任與天下兵權的托付。
“末將——領命!”
四字出口,沉如山岳。
圍成一圈的軍士們眼眶都紅了,有人悄悄抬手抹去淚水,有人咬牙忍著喉間涌上的酸意——那不是悲傷,而是驕傲到極點的激動。
自此刻起,臨州軍的統帥,不再只是他們的“大帥”,更是京中朝堂的兵部尚書,是整個大堯兵權的掌舵之人!
帥帳前的風獵獵作響,金雕旗在陽光下高高飄揚,仿佛在為這位新任兵部尚書歡呼。
整個臨州軍營,在這一刻,心與聲同動。
聖旨一收,太監的聲音方才停下,可那份莊重的余音,仍在眾人耳中回蕩。
片刻的靜寂之後,軍營像是被什麼引燃了一般,瞬間炸開。
“兵部尚書大人——!”
“不愧是咱們大帥!”
“我就說嘛,大帥的功勞,天子豈會不知!”
呼喊聲此起彼伏,原本整齊肅立的隊列在激動之下再難維持,軍士們顧不上禮儀,一個個攥緊拳頭,面色通紅,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仰天長嘯。
自臨州軍建營以來,他們便是邊陲屏障,是朝廷和天下的最後一道鋼鐵長城。
年復一年的風雪、血戰、饑寒,他們都挺了過來——可那些年,邊軍被輕視,被忽略,戰功往往化作京中幾句冷淡的“有勞”。
今日不同。
今日,臨州軍的旗幟上,真正插上了京中的權力印記——他們的統帥,從此是兵部尚書!
那份激動,不只是為莊奎,更是為整個臨州軍的尊嚴。
徐學忠上前一步,滿臉通紅,重重地抱拳︰“恭賀大帥!自今日起,您是在京有座的尚書大人了!”
莊奎接過聖旨,緩緩起身,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這些面孔,有的在戰場上與他並肩殺敵,有的在深冬寒夜與他圍爐飲過熱酒;有的曾在箭雨中為他擋下致命一擊,有的曾在尸山血海中背著他突圍而出。
“諸位。”他的聲音並不高,卻穿透了所有人的喧囂,“這兵部尚書之位,不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
他頓了頓,舉起手中的聖旨,沉聲道︰
“這是咱們臨州軍的榮耀!”
軍士們齊齊昂首,胸膛像要被那句話撐破。有人忍不住吼了一聲︰“臨州軍——威武!”
緊接著,這一聲如同滾雷般傳開,數百人同時高呼︰
“臨州軍——威武!”
“臨州軍——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