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順著河道蜿蜒,白日里看兩岸蘆葦蕩隨風起伏,夜里就泊在僻靜水灣,就著星光啃幾口干糧。
鄭軒起初還覺得新鮮,追著水面的魚群跑,幾日下來也乏了,多半時候窩在林氏懷里睡,倒讓夫妻倆少了些牽累。
這般風餐露宿走了數日,直到某日清晨,遠遠望見河道盡頭立著青灰色的城牆,城樓上“詩梳風”三個大字隱約可見,船家才揚聲喊。
“到地方了!”
鄭信抱著鄭軒立在船頭,看那城牆雖不算巍峨,牆垛卻修得齊整,城門處有兵卒值守,往來行人按序查驗,竟無半分混亂。
他微微蹙眉,原以為此地該是兵荒馬亂的模樣,沒成想這般井然。
剛下船,就見一人快步迎上來,一身軍裝熨帖,臉上帶著爽朗笑意。
“鄭兄,可算把你盼來了!”正是張煌。
鄭信忙將鄭軒遞到林氏懷里,拱手見禮。
“張將軍!”
張煌擺擺手,引著他們往城里走,邊走邊笑。
“叫我老張便好。詩梳風這地界,清軍剛修了城牆,又調了官吏整飭秩序,商戶敢開門了,百姓也敢上街了,倒比從前熱鬧不少。”
鄭信目光掃過街邊——鋪子里掌櫃正笑著招呼客人,巷口有孩童追跑嬉鬧,連牆角的流民都得了粥棚施濟,確實比暹羅統治時那副蕭索模樣好上太多,心里驚訝更甚,對大清的治理又多了幾分認知。
到了城府衙門,屏退左右後,張煌才正色坐下,從案上取過一份文書。
“鄭兄,不瞞你說,你能來此,可不是我一人的意思。”他推過文書,“前些日子皇上傳了旨意,里頭特意提了你的名字——說你在暹羅領兵時,以少勝多守過要塞,又懂安撫部眾,是難得的將才。”
鄭信拿起文書,指尖觸到“鄭信”二字時微微一頓,心頭涌上些復雜滋味——他從未與大清有過交集,沒想過遠在京城的皇帝竟知曉他,連過往戰績都清楚。
“皇上還說,”張煌繼續道,“若你願意歸順,便授予第43師副師長之職。這職位本是陳西山兄的,他前些日子陣亡了,正好空缺。
往後你若立了功,提拔為師長也不是難事。”
“副師長?”鄭信抬眼,是真有些震驚,他原以為能得個安穩容身之處已是幸事,沒想過能授這般實職。
張煌這安排,既給了他體面,也給了他施展能力的余地,確實讓他頗為滿意。
林氏在一旁听著,悄悄松了口氣,看鄭信眼中雖有驚訝,卻無抵觸,便知這事多半成了。
鄭信將文書仔細疊好,起身對著北方拱手,又轉向張煌。
“皇上恩重,張兄抬愛。鄭信願歸順大清,往後定當盡力,不負所托。”
張煌見狀笑起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好!有鄭兄這話,我就放心了。明日我便帶你去營中見將士,往後咱們就是同僚了!”
次日天剛破曉,張煌便帶著鄭信往城西軍營去。
剛近營區,就听見整齊的呼號聲穿透晨霧。
校場上,清軍將士列著方正隊列操練,踢正步時靴底砸在地上,竟踏出統一的重響,連揚起的塵土都順著隊列方向飄,不見半分散亂。
鄭信下意識攥緊了腰間佩刀,從前在暹羅領兵,他麾下將士操練時總愛偷懶湊數,隊列松散如散沙,哪見過這般連呼吸節奏都近乎一致的軍陣?
正怔愣間,張煌已引著他繞過校場,眼前景象讓他徹底駐足。
只見一片開闊空地上,數十門火炮如列陣的巨獸般整齊排列,黑黝黝的炮口朝向前方,炮身擦得 亮,陽光落在上面泛著冷硬的光。
更遠處的棚下,數排火炮被帆布半掩,望過去竟看不到盡頭,連炮輪上的銅釘都透著精致。
“這是大清的重型火槍,”張煌走上前,指尖輕觸炮身,“每門炮都配了測準兵,三炮齊發時,落點偏差超不過一丈。”
鄭信蹲下身,指尖撫過炮尾細密的瞄準刻度——這比暹羅軍中那些粗制濫造的鐵炮精良數倍,連炮膛內壁都打磨得光滑無比。
他想起此前與清軍對陣的場景,對方一輪火炮齊射,就將他苦心布下的木柵防線炸得粉碎,雙方軍備差得太遠。
“怪不得……”鄭信低聲呢喃,語氣里有釋然,也有幾分悵然。
目光掃過營中往來的清軍將士,他們腰間挎著制式統一的火槍,灰綠色軍裝輕便卻顯堅固,連巡邏的兵卒都步履沉穩,透著一股令行禁止的銳氣。
聯想到暹羅軍中老舊的刀矛、稀疏的火器,還有波隆摩閣只知壓榨百姓卻不整飭軍備的模樣。
鄭信心頭忽然沉了沉,大清有這般強兵利器,又懂治理百姓、穩固後方,若將來與暹羅再起爭端,僅憑暹羅那點家底,怕是連抵擋的余地都沒有。
洞里薩湖一戰的潰敗還歷歷在目,如今見了清軍真正的實力,他更覺暹羅的前途渺茫。
張煌見他神色凝重,拍了拍他的肩。
“鄭兄不必介懷。勝敗本是兵家常事,往後你跟著咱們,這些軍械的用法、操練的法子,都能慢慢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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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信回過神,壓下心頭對暹羅的擔憂,望著那些沉默矗立的火炮,又看向張煌。
“張兄說得是。能入此軍,是鄭信之幸。”
鄭信到第43師履職的頭幾日,營中不服的聲浪便沒斷過。
步兵旅旅長李銳是陣亡副師長陳西山的舊部,操練時見鄭信過來巡查,故意把火槍往地上一摔,扯著嗓子抱怨。
“打輸了的人倒能當上司,咱們跟著陳師長出生入死,反倒沒個盼頭!”這話像顆火星,瞬間點燃了周圍士兵的情緒,竊竊私語里滿是“手下敗將”“走了狗運”的嘲諷。
鄭信沒急著辯解,只蹲下身撿起火槍,抬手檢查槍膛、校準準星,動作利落得讓起哄的士兵漸漸閉了嘴。
等隊列休整時,他走到校場中央的靶場,對李銳說。
“李旅長說麾下士兵一百步十發能中六發,敢不敢比一比?”
李銳梗著脖子應下,可當鄭信站在一百五十步外,抬手連開十槍,九發正中靶心、最後一槍穿透靶木時,全場徹底靜了。
“不是我槍法好,是練得法。”鄭信放下槍,撿起樹枝在地上畫開陣型,“暹羅軍在水網、山地里打游擊有一套……”
鄭信結合詩梳風的河道地形,調整了清軍原有的巡邏路線,連老兵都忍不住湊過來听。
接下來幾日,鄭信親自帶訓,教士兵快速裝填火槍的技巧,演示如何在移動中保持射擊精度,還設計出“水陸配合”的警戒方案——水師沿河道巡邏,步兵在沿岸設隱蔽哨,一旦發現暹羅殘兵蹤跡,能立刻形成合圍。
不過半月,營里再沒人提“敗將”二字,士兵見了他,都恭恭敬敬地喊“副師長”,連李銳都主動來請教戰術。
沒過多久,第八集團軍下達作戰任務,清剿柬埔寨境內殘存的暹羅勢力,重點拿下洞里薩湖北部的三隆城、勒塞通、暹粒城等據點。
這些小城卡在水運要道上,暹羅殘兵靠著河道運糧,硬是在清軍擊潰主力後撐了月余。
張煌將輿圖推給鄭信“你熟悉暹羅軍的路數,這差事交給你,我放心。”
鄭信指尖在輿圖上劃過,眉頭微蹙,思索片刻,便定下計策。
鄭信指尖沿著輿圖上的河道細細劃過,眉頭微蹙著思忖片刻,很快理出了作戰順序。
先打三隆城,用水師封鎖河道斷它糧道,再派步兵佯攻誘敵出城,拿下三隆後立刻轉兵勒塞通,最後對付暹粒城——打算用“圍而不打”的法子磨掉守軍銳氣,再趁夜里從水路突襲破城。
次日清晨,鄭信率部出發。
抵達三隆城外,鄭信讓將士尋來幾艘商船,依著暹羅商船的樣式偽裝停當,便令船工放緩船速,慢悠悠朝著碼頭漂去。
岸上守兵探身望了望,見船身樣式、掛的旗號都與暹羅商船無異,果然沒起半分疑心。
直到偽裝的商船抵近碼頭,艙內火炮驟然轟鳴,鐵彈呼嘯著砸向岸邊,碼頭的木棚瞬間被掀得粉碎,守兵這才驚覺不對,卻已來不及應對。
短短半個多月,三座據點相繼拿下,洞里薩湖北部的暹羅殘兵被清剿干淨。
消息傳回詩梳風,張煌正對著輿圖琢磨後續布防,見傳令兵掀簾而入,臉上還帶著未散的喜色,便知事已成。
待听完“三城皆破,殘兵盡剿”的回報,他猛地一拍案幾,起身時帶得案上茶杯都晃了晃,朗聲笑起來。
“好個鄭信!我就說他不是池中之物,半月功夫竟真把這幾塊硬骨頭啃下來了!”
一旁的李闖也湊趣“鄭師長用兵是真巧,三隆城佯攻誘敵,勒塞通趁夜奇襲,到了暹粒又改了圍勢,硬是沒費多少力氣就破了城,麾下將士傳回的戰報里,都夸他‘料敵如神’呢。”
張煌笑著擺手,眼里卻滿是贊許。
“不是料敵如神,是他真懂暹羅軍——知道他們糧道依賴水路,就先斷糧,知道守城的多是臨時拼湊的殘兵,銳氣易散,就用‘圍而不打’耗著,這法子換旁人來,未必能這麼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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