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婕妤終究還是憑著誕下三皇子的功勞,換來了位分上的挪動。
皇上立于春禧殿產閣門外,當著孟姝等人的面,隨口對景明道“曲氏生育有功,即日起晉充嬡。”
既無寓意殊勝的封號,也無額外的恩賞。
即便入了九嬪之列,也只是墊在最末的充嬡。
這道旨意下來,倒不似榮寵加身,更像樁按例了結的差事。她為皇家添了子嗣,皇上便給了份對應的位分,堪堪維系著皇子生母應有的儀制,再無其他。
眾嬪妃面面相覷,唯有翠屏攜春禧殿上下宮人代主子謝恩。
諸事落定。
孟姝既背著協理六宮的名頭,便也按著嬪位該有的份例逐個安排下去,其中關于乳母的人選是曲婕妤早早定好的,安頓好善後事宜,眾人各自散去。
孟姝離開春禧殿時,恰好是翠屏相送。
“娘娘,曲充嬡難產傷了根基,崔太醫說往後怕是再難有孕了。”翠屏借著俯身恭送的動作,低聲稟了一句。
孟姝腳步未停,徑直邁過殿門的門檻。
往會寧殿去的宮道上,綠柳低聲道“娘娘,奴婢和蕊珠一個時辰前已透了消息出去,這會子大約都都知曉了。”
孟姝抬手搭在額前,目光投向遠處宮牆盡頭,那里的日光明明晃晃,卻照不透檐角的陰影。
她微微頷首,語氣平淡無波“太後娘娘只著貼身嬤嬤過來探望了片刻,皇後又自顧不暇,曲氏往後在這宮里,大約是折騰不出什麼浪花的。”
綠柳左右看了看,湊近一步用氣聲道“娘娘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曲充嬡當初生出害大皇子的心思時,就該料到會有今日這般下場”
孟姝轉頭看她,見綠柳眼中滿是小心寬撫之意。
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手搭在綠柳的胳膊上,“綠柳,我並非‘良善之輩’,對付她,半分負擔也沒有。”
純貴妃今日的氣色尤其好,孟姝剛轉到後殿,就見她立在花廳門口,身上披著件月白瓖貂絨的披風,正頻頻往院外張望。
“這風里還帶著寒氣,怎麼就站在外頭了?” 孟姝加快腳步迎上去。
夢竹、蕊珠笑著上前福身,夢竹語氣里滿是輕快“娘娘來了。我們娘娘今兒高興,說是多吹吹風反倒舒坦,您瞧,氣色確是好了不少呢。”
孟姝听了啞然失笑,伸手挽住純貴妃的胳膊“偏你有道理。”
“等了你這許久都不見人影,” 純貴妃被她挽著往書房去,話里帶著好奇,“皇上去春禧殿瞧了那孩子?可曾說了什麼”
兩人進了書房,夢竹奉上熱茶。
隔了一盞茶的工夫,純貴妃放下茶盞,眉梢微挑“只是晉了充媛?這九嬪里最末的位分,著實不算體面。” 她輕輕嘖了一聲,揮退了夢竹幾人,殿內瞬間靜了下來。
純貴妃身子微微前傾,目光落在孟姝臉上,聲音壓低了些“姝兒,那孩子臉上的胎記到底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你事先動了什麼手腳?”
孟姝輕輕搖頭,隨即又不確定似的點了點頭,“我哪有那般通天的本事,能左右一個孩子的容貌?不過……” 她頓了頓,指尖在茶盞沿上劃了半圈,“也不知是不是那東西影響的。”
“翠屏原是府里安插在宮里的人。我借著她的手,在曲大人給她送來的那批古籍上動了些手腳,頁緣間浸染了些西域來的奇物,無色無味,半點痕跡也不留。孕婦若長期湊近聞嗅,輕則損了氣血,重則”
她沒說下去,只目光里浮起幾分未散的寒意。
“那藥本是沖著她去的,原不該傷及胎兒。我算計著,若她孕中安分,不總翻那些標榜才學的書卷也就罷了。可她若要日日捧著那些書,連著數月下來,今日臨盆,本該只有孩子能平安降生的。”
說完這些,孟姝輕輕吁了口氣,語氣里帶著幾分意料之外的平靜,“我也沒想到會是這般。許是她命不該絕,又或是那藥性終究弱了些,沒能讓她一了百了,反倒落在了孩子身上。”
純貴妃望著她沉靜的側臉,半晌才緩過神,
“也好。”
她伸手在孟姝手掌處捏了捏,聲音輕得像嘆息“在這深宮里,本就沒有絕對的無辜。”
“姝兒,比起讓她死在產榻上,留著她看著這孩子,日日受著心病煎熬,或許更讓她難捱。”
鶯啼綠窗,煙籠堤岸。
時值三月初,御花園的梨花已綻得如雲似雪。純貴妃念著周太後生前最喜素潔花色,一早便邀了孟姝與雲寶林同去賞花。
蕊珠提著只竹編花籃,垂手跟在眾人身後。
純貴妃的目光在哪枝梨花上多駐留片刻,她便候過半盞茶,輕手輕腳過去剪下,小心放進籃中。不過半柱香的工夫,籃中已堆起滿滿一捧,白得晃眼。
回程路過壽康宮時,朱漆宮門深鎖,銅環上蒙著層薄塵。往日里守在階下的宮人、廊下掃地的內侍,都各有去處,只余牆內的老樹抽出新綠,在風里輕輕搖曳。
周太後崩後第三日,榮秀便自請去永陵守陵,帶著太後生前最親近的五六位宮人去了。皇上感念其忠,特下旨將壽康宮的小佛堂原樣遷去陵側,好讓她日日為太後誦經祈福。
純貴妃抬手撫了撫鬢邊的雙環髻,這發髻是今早孟姝親自為她梳的,鬢角還簪著朵永寶樓制的梨花簪。指尖觸到微涼的珠花時,她眼中漾起一抹水色,順著眼角悄悄滑落。
孟姝沒有勸,只靜立在一旁陪著她。宮道上的風帶著梨花的清冽,吹得人衣袂微揚。
過了片刻,她才輕聲道“回吧,不然玉奴兒和康哥兒又要鬧騰了。”
(抱歉昨天早睡了,這是補昨天的章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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