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望著主子單薄的背影,輕聲道︰“主子才情過人,在游湖宴上拔得頭籌,連皇上都贊您‘蕙質蘭心’。前些日子還特意召您去行宮伴駕。依奴婢淺見,將來您一定也會位列九嬪的。”
曲才人無聲笑了笑,“傻雪兒,行宮伴駕?皇上選我不過是看在伯父的薄面上罷了。”
瑞雪道︰“謝美人和榮美人都沒去成呢。”
“...熱鬧看夠了,回宮吧。”
曲才人轉身往回走。
旁人或許看不透,她卻知道皇上哪里是不帶謝美人,分明是有意扶植她。
可惜,謝氏著實不中用......她只稍加引導一二,就讓這位美人跌落了塵埃......
春禧殿離御花園不遠,比鄰昭慶殿附近的梅園,位置很好。
曲才人在宮門前駐足,目光掠過遠處昭慶殿飛翹的檐角。短時間內,那里再不會傳來慶昭儀如怨如訴的《霓裳》琵琶聲了。
她緩步踏入殿內,徑直走向謝美人居住的主殿。
往日熱鬧的院子,此刻寂靜得可怕。
謝美人被帶走後,貼身宮人皆被押往掖庭,殿內空無一人,連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幾縷秋風穿堂而過,卷起三兩片枯黃的樹葉,在石階上打著旋兒,又無聲地落下。倒是廊下擺著的十幾盆玉壺春,因為精心打理過,仍舊精神。
“這宮里的榮寵,來得快,去得也快。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身處哪里,落得什麼局面。”
曲才人行至廊下,素手輕撫過一株昂首的菊枝,指尖突然一頓,掐斷了一枝還未敗落的玉壺春,“我記得入宮前,伯父添的嫁妝里有一只青瓷春瓶,把這枝養進去,擺在書案上吧。”
瑞雪連忙雙手接過,忍不住問︰“主子,您說...謝美人還能回來嗎?”
“呵。”
曲才人短促的笑了笑,自顧自回了她居住的偏殿。
一個時辰前。
仁明殿花廳內。
“荒唐!”
一聲脆響,青瓷茶盞在皇後廣袖翻飛間轟然墜地。
瓷片迸裂,驚得侍立兩側的宮人齊齊一顫,慌忙跪伏在地上。
皇後鳳眸含霜,眼底怒意翻涌,唇角勾起一抹極冷的笑。
杏雨剛從外面回來,听到聲響,匆匆步入殿內。
她擺手示意宮人們退下,小心翼翼上前,柔聲勸道︰“娘娘息怒,奴婢剛從福寧殿外回來。前有禮部尚書摘冠死諫,後有幾位御史大人跪地勸阻...皇上終究還是改了主意。”
她壓低聲音,“新擬的封號是‘瑾’字。”
“瑾?”
杏雨解釋︰“回娘娘,是‘懷瑾握瑜’中的瑾字。”
皇後忽地輕笑一聲,笑聲里透著幾分淒然︰“他終究還是想給孟氏那個賤人‘晉’字的,‘瑾’字諧‘晉’,不過是掩人耳目,堵住朝臣們的嘴罷了。”
原本給嬪妃擬定封號,是由禮部草擬,尚宮局與欽天監復核,然後呈給皇後初審,再最終由皇上欽定。
純妃的“純”字,梅妃的“梅”字,齊昭容的“齊”字,皆是循此舊制。
可偏偏到了孟婕妤這里,規矩全亂了。
皇上親自提筆,擬了“晉”字為孟氏的封號,消息一出,朝堂嘩然。“晉”乃皇上潛邸時的王號,按禮法當避諱,豈能賜予嬪妃?
“靈粹宮...粹玉堂...
如今又添了一個‘瑾’字,當真是盛寵啊。
本宮倒要看看,孟氏這塊‘美玉’,能風光到幾時!”
......
靈粹宮。
司禮監的樂聲悠悠揚揚,在殿外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才漸漸止息。
冬瓜和夏兒滿面喜色,在廊下忙著打賞,給為首的兩位樂師分別塞了沉甸甸的荷包,里頭裝了總有十幾兩銀子。
粹玉堂前,孟姝跪在錦墊上,雙手恭敬地接過明黃聖旨,在綠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景明躬著腰行禮,臉上堆滿真切的笑容︰“恭喜娘娘,賀喜娘娘,今日榮升昭容之尊位。來日誕下小皇子,奴婢可就要改口尊稱您一聲‘瑾妃娘娘’了。”
孟姝手中捧著聖旨,聞言道︰“景內官說笑了,素日里多虧了景內官在御前周全,不過...將來之事莫測,還是不要玩笑為好。”
她輕輕喚綠柳。
綠柳會意,立即從袖中取出一枚繡著纏枝蓮紋的荷包,笑著道︰“今日大喜,景內官可不能再推辭了。”
景明笑著接過,指尖觸著荷包上的紋路,口中連道︰“綠柳姑娘說得是。不敢瞞娘娘,奴婢早就盼著這一日,就想著好沾沾娘娘的喜氣呢。”
孟姝溫聲道︰“來日方長,還望景內官多多照拂。”
景明忙道︰“娘娘言重了,皇上對娘娘的真心,滿宮里都看得真切。這瑾字封號,還是皇上親擬的呢。”
得益于臨安侯府與雲夫人的精心安排,孟姝在宮中耳目靈通,她剛已經知曉今日早朝時,因封號一事在前朝掀起的軒然大波。
皇上此舉,的確是盛寵了。
但會給孟姝帶來無盡的麻煩。孟姝os︰害怕???)
‘晉’字惹出的風波,最讓孟姝擔憂的不是六宮嬪妃明槍暗箭的嫉恨,而是滿朝文武的打量......
孟姝收回思緒,“勞景內官替我遞個話,妾身過會兒便去福寧殿謝恩。”
景明含笑應下,帶著一眾宮人離開了靈粹宮。
殿內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琳瑯滿目的賞賜。
綠柳正準備著手登記這些錦緞珍寶,听孟姝道︰“綠柳,放著讓夏兒和冬瓜做,你先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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