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姝放下書卷,指尖輕撫過湯碗邊緣︰“人心難測,但總逃不過被‘貪嗔痴’三毒所困。”
“謝氏與尋常嬪妃不同。其父乃朝中文官領袖,門生故舊遍布朝堂。皇上納她入宮,原就是要在六宮也立個‘文官表率’。
這般安排,既可分薄將門出身的嬪妃恩寵,又能與前朝呼應。正因如此,皇上才特意沒有帶她去行宮避暑,離宮時也獨獨選了她協理六宮。”
綠柳忍不住插話︰“那她更該謹言慎行才是......”
孟姝輕笑︰“正因太過順遂,才受不得挫折。這本是無上榮寵,回宮後皇上原可讓婉兒與她共同協理。偏她行事不周出了紕漏,丟了這份權柄。”
“協理之權被奪,又被降了位分,她心中豈會不怨?婉兒身居妃位,若懷了龍種,貴妃之位唾手可得,她又如何坐得住?早些下手,便是給自己留足夠多成長的時間。
況且,此事背後未必沒有他人蠱惑,謝氏本就不是心志堅毅之輩,被稍加撩撥,做出這等糊涂事也不奇怪。”
待孟姝說完,綠柳與冬瓜對視一眼,皆嘆息一聲。
這件事說來頗為復雜。
起初,先是皇後察覺謝美人安插了眼線在粹玉堂,便起了借刀殺人之念。借冬兒之口,意在挑起謝美人與純妃相爭,既可試探純妃虛實,又能坐收漁利。
但冬兒早就暴露,紅玉在其中也起了關鍵作用。
如此一來,被孟姝識破後自然要順勢而為。
只是孟姝與皇後都沒有料到,謝美人竟會堂而皇之的借生辰禮,將要命的把柄送到眼前......而恰好,孟姝最不會疏忽的,便是查驗純妃日常所接觸之物.....
當然,對于孟姝而言,她也急欲除掉謝美人。
確切的說,在謝美人被委任協理六宮時,孟姝便對她上了心——謝家乃清流領袖,皇上又有意無意的扶植,將來未必不會是純妃的勁敵。
不知不覺說了這麼多話,孟姝揉了揉太陽穴,用了些隻果才壓下了喉間翻涌的惡心感。
綠柳適時遞上一盞溫水,低聲請示︰“娘娘,紅玉和紅緋這兩個,您打算如何處置?”
孟姝閉目沉吟片刻,才緩緩道︰“紅玉...暫且留下吧。至于紅緋,等謝氏的事淡了,找個錯處打發出去。”
能順利推動此事,紅玉功勞實在不小。
若沒有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暗中在枝荷、連蕊身邊做局,謝氏也不會深信不疑,就此認定‘純妃有孕’這個假消息。
綠柳低聲應下,小心攙扶著孟姝的胳膊去里間歇息。
伺候孟姝躺下,掖好錦被。綠柳跪在地上請罪道︰“是奴婢疏忽了,若冬兒沒被滅口,或許就會牽連出...那位。”
綠柳這兩日都留在粹玉堂部署,只昨夜生辰宴才不得不去麟德殿。臨去前為了不打草驚蛇,她將冬兒拘在耳房做事,誰曾想昨夜風平浪靜,今早卻出了事。
孟姝聞言,趕緊起身將她扶起,伸手重重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傻丫頭,你當皇後是那麼好對付的?即便冬兒活著,她一個低等宮女,別說她不敢咬出背後之人,就算她空口白牙的幾句攀咬,又怎能撼動中宮之位?童大人都未必敢將證詞遞給皇上......”
窗外的日光透過紗簾,在孟姝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她半闔著眼,淡淡道︰“來日方長,咱們靜候時機便是。”
......
這日到了下半晌。
宮道兩側,內監宮女們遠遠听見一陣喜慶的樂聲,立即跪伏在地,額頭緊貼著青石地面。
御前司禮監的笙簫班子在前引路,景明手捧明黃聖旨前往靈粹宮,身後跟著一溜兒捧著錦盒、承盤的宮人,朱漆承盤上蓋著紅綢,隱約可見珠光寶氣。
轉角處的海棠樹下,靜靜立著一道窈窕身影。
瑞雪輕嘆道︰“竟是這般大的陣仗,連司禮監的樂班都出動了。也不知孟婕妤這回要晉升為九嬪里的哪一階位分?”
曲才人望著遠去的儀仗,指尖輕輕撥弄著手中的絹帕,淡淡道︰“能位列九嬪,是其中哪一階位分又有什麼緊要。”
她抬眸望向靈粹宮的方向,眼中的艷羨再無掩飾︰“皇上獨獨賜下的封號,才是真正的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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