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繼宗接著開口︰“當初約定得好好的,小人以本縣兩處商鋪作為抵押,簽了契約。
可怎料,那甦州錢老爺家的房子蓋了一半不蓋了,小人與好友,說著指了指身邊兩人,去理論卻遭到錢家家奴的毆打,讓小人滾回去等!
這一等就是快兩年,期間每年償還商行債務從未停止過。後來那房子也不蓋了,小人的錢也打了水漂。
第二年還完之後,小人徹底沒錢了,生意也維持不下去了。那商行收走了我的兩間商鋪,這還不夠,說我商鋪不值錢,資不抵債,接著把我甦州的商鋪也收走了。
今年祖宅也被他們收去了,可憐我一家老小只能住在這橋洞之中,苟延殘喘!
小人等不服,就與好友一起去衙門告商行和錢家,官司從本縣打到甦州知府衙門。其中本縣是判我們贏的,奈何甦州知府,唉!”
朱慈霃氣得兩只拳頭攥得緊緊的,咬著牙罵,上前一步,指著說話之人︰“接著往下說!”
徐繼宗看向說話的少年,不知他是何人,但能在侯爺身邊,想來也是有身份的人,嘆了口氣,接著說︰“沈縣令判我等勝訴後,也曾派人評估過我家的四間商鋪加上祖宅,最少也值兩千兩以上,抵債完全足夠。
縣令大人就令商行歸還商鋪和祖宅,可誰成想,那商行全然不執行,最後等來的卻是甦州知府大人的文書,如今商行卻仍然要小人償還一百兩,說那些只值這個價!”
“甦州知府、甦州知府,本宮要……”
“朱公子,您別生氣,別生氣。”李若璉趕忙上前勸阻,並提醒︰“身份,身份。”
朱慈霃剛才著實有些生氣了,可憐縣令一只手難抵數只大手,最終吊死在了衙門大堂,唉,嘆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你接著說吧,本公子和侯爺听著呢。”
徐繼宗接著說︰“今日侯爺您來了吳江縣,我們才知道朝廷要變法了。
前段時間,這些士紳更是變本加厲,加大了對我們的管制,每日里只準我們在這橋洞里苟延度日,不準出去……”
听完這一切,黃義明點了點頭,這不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結、商行吃飽、官家吃好、百姓吃草的勾當嗎,另外加上封鎖消息!古人的手段絲毫不遜色︰“你們在這里居住多久了?”
“快一年了,我們沒地方去了,宅子都被收去了,逃也逃不走。本縣,縣令雖然為我們說話,但他……唉,上級衙門一紙文件過來,他也無可奈何!”
說到這里,徐繼宗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就連他身邊之人,也忍不住流出了無聲的淚水,而後面的百姓心里脆弱的,更是哭個不停。
黃義明上前拍了拍三人的肩膀,溫言安撫道︰“大明男兒,要堅強,男兒有淚不輕彈。來人,去弄些水來,分給他們。”
朱慈霃也上去安撫百姓的情緒,中間李若璉也只是跟著,倒是思恩,一臉警惕,時時刻刻護著太子,就怕有點意外,這就讓朱慈霃很不舒服,低聲訓斥了幾句︰“別擋路。”
百姓們喝了水,短暫的休息後,情緒也穩定了不少,這樣的官兵那可是從來沒見過的呀,平時見到的官兵,那一個個都跋扈得不得了,當即又是一片叩頭之聲。
徐繼宗的情緒平復下來後,接著說︰“當時沒了辦法,我就與身邊這二位好友去了金陵,去了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可三司皆不受理,尤其是那刑部,不僅不受理,還以我等越級上告、繞過應天巡撫為由,鞭打我三人二十。”
錢謙益,這就是你跟本侯說的為了江南穩定!變法,不可操之過急!穩定什麼,穩定你們繼續趴在百姓的身上吃喝拉撒,可真有臉說,就算真有民變,那也是你們逼的!“那後面呢,後面怎麼樣了。”
徐繼宗抹著眼淚往下說︰“我三人雖然飽讀詩書,但對于律法之事並不明了,只以為是我們越級有錯,就去了巡撫衙門,可誰料,剛把狀紙遞進去,連半刻鐘都沒有,衙門里就沖出來一隊衙役。
其中一人傳達了巡撫大人的話,說我們是惡意告狀,甦州知府對我們的事情已經定了性,還罵我們是刁民,最後衙役們鞭打我三人四十,扔到了大街上,我三人差點就死在了街上,全身被打得疼痛難忍。”
“該殺、該殺,全都該殺!這些狗官,若不處置,朝廷法度何在、國法何在!”朱慈霃的情緒再度暴漲。他久居深宮,這次初到江南,沒想到這繁華之下,卻已經是千瘡百孔。
徐繼宗哽咽著說︰“我三人在金陵躺了半個月,才好了一些,一番商議,決定去京師告御狀,我三人趁著夜色悄悄出發。
饒是如此,還沒出南直隸就被抓了回來,我等小民只想活下去,卻如此之難,今日我等泣血成書,寫下訴狀,求侯爺為我等百姓伸冤做主啊!”說著徐繼宗痛哭起來,跪倒在地。
嘩啦啦的其他人也再次跪下,哭聲一片。
黃義明語氣平和,又安慰了一番眾人︰“你們的冤屈本侯知道了,我先讓人給你們安排個住處,你們的冤屈,我和這位公子會為你們做主的!”眼神瞟了一眼朱慈霃。
此言一出,在場的百姓全都跪了下來,砰砰砰地磕頭。
朱慈霃急忙上前攙扶跪地之人。“都起來了吧”
“巴布海,你帶人把這些百姓帶到顧家去居住吧,他那地方大,正好家也被抄了,先去那里安頓下來,另外讓人給他們逐個登記他們的情況。”
“是!”听到主子的話,巴布海招呼著人跟他走。
住了快一年橋洞的百姓,此刻終于看到了一絲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