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中草藥故事集

第301章 百草堂之沙棗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承道小寫師 本章︰第301章 百草堂之沙棗

    入秋的風卷著黃土掠過青石鎮,百草堂門楣上那塊褪了色的木匾被吹得輕晃,\"懸壺濟世\"四個字在日頭下泛著溫潤的光。王寧正蹲在藥圃邊翻曬沙棗葉,指腹碾過葉片上細密的銀白色鱗片,一股清苦的草木氣混著陽光的味道漫開來。

    \"哥,老陳叔又來了。\"王雪從門內探出頭,粗布圍裙上沾著點點藥漬,辮梢別著朵曬干的沙棗花——那是她自個琢磨的記號,說是能提神。她身後跟著個佝僂的身影,老陳扶著腰挪進來,額上沁著冷汗,\"王掌櫃,這腰像是被啥攥住了,昨夜疼得直打滾。\"

    王寧直起身,青布長衫的袖口卷到肘彎,露出腕上幾道淺疤——那是去年在荒漠采沙棗時被荊棘劃的。他示意老陳趴在診床上,指尖按在對方腰眼處︰\"是不是總覺得腿沉?夜里起夜次數也多了?\"

    老陳連連點頭。王寧轉身掀開藥櫃最下層的抽屜,里頭碼著排陶甕,其中一甕裝著橢圓形的沙棗果,粉紅色果皮上的銀鱗在陰影里閃著微光。\"這沙棗果得用竹刀剖才顯甘味,\"他取了幾顆放在竹篩里,\"《酉陽雜俎》里說它"剖以竹刀則甘",可不是瞎說的。\"

    王雪已在灶上坐了砂鍋,王寧將沙棗果與枸杞、杜仲一同投進去,火苗舔著鍋底,咕嘟聲里飄出甜潤的藥香。\"這果子能養肝益腎,你這是腎虧得厲害了。\"他邊攪藥邊說,袖口滑落,露出腕間串著的沙棗核手串,那是張娜用去年的陳果核打磨的。

    正說著,張娜端著個竹簸箕從里屋出來,素色布裙上別著個香囊,走動時飄出淡淡的桂花香——那是她用沙棗花摻著桂花做的。\"剛曬好的沙棗花蜜,\"她把簸箕放在櫃台上,蜜色的膏體上還沾著細碎的銀鱗,\"隔壁小虎咳嗽又犯了,我裝了兩小勺給他泡水喝。\"

    老陳喝藥時,藥鋪門被\"吱呀\"推開。孫玉國披著件黑綢馬褂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劉二狗和鄭欽文。他三角眼掃過砂鍋底的沙棗果核,嘴角撇出點冷笑︰\"王掌櫃又在用些野果子糊弄人?這東西看著倒像戈壁灘上的荊棘果,別是有毒吧。\"

    王寧沒抬頭,正給老陳貼沙棗葉制成的膏藥——王雪前幾日發現這葉子搗敷能止血,試了幾次,竟連跌打腫痛也能緩解。\"孫掌櫃說笑了,沙棗入藥自古有之,《本草綱目》里都記著的。\"

    \"哦?\"孫玉國走近幾步,馬褂下擺掃過藥架,帶落幾片陳皮,\"我倒听說這果子叫"四味果",用鐵刀剖就發苦,木刀剖便發酸,這般古怪,怕是性子烈得很。\"他眼角瞥見劉二狗偷偷朝鄭欽文使了個眼色,後者正盯著牆角晾曬的沙棗葉咽口水——那是王雪晾了半月的珍品,打算冬天給村民治風寒咳嗽的。

    老陳敷完藥,腰桿竟直了些,他攥著王寧塞的沙棗果干,千恩萬謝地走了。孫玉國看著他的背影,喉結動了動︰\"王掌櫃還是小心些,別回頭治壞了人,砸了百草堂的招牌。\"說罷甩甩袖子,帶著兩個手下往街尾去了,馬褂上的盤扣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日頭偏西時,王雪去收沙棗葉,發現竹匾邊緣有些發潮,像是被人潑了水。\"哥,你看這......\"她指著葉瓣上的霉點,眼圈紅了。王寧捏起一片葉子,指腹蹭過潮濕的地方,忽然瞥見牆根有個濕漉漉的腳印,鞋碼很大,像是劉二狗常穿的那雙布鞋。

    \"沒事,\"他拍拍妹妹的肩,將發霉的葉子挑出來,\"剩下的還能用。這沙棗能在鹽堿地里扎根,咱們也得經得住風雨。\"張娜這時走過來,將一個新縫的香囊塞進王寧手里,沙棗花的香氣混著她的體溫,暖得人心頭發熱。

    夜色降臨時,百草堂的燈還亮著。王寧在燈下翻著藥書,書頁里夾著片壓平的沙棗葉,旁邊是張娜寫的藥案︰\"沙棗花,味甘澀,性溫,治小兒久咳,三服見效......\"窗外,鄭欽文的影子在牆根晃了晃,手里攥著個空水瓢,很快便消失在月色里。

    天剛蒙蒙亮,青石鎮的早市就炸開了鍋。劉二狗拎著個破竹籃,里頭裝著幾顆發黑的沙棗果,唾沫橫飛地堵在街口︰\"都來看啊!百草堂用這野果子害人啦!昨兒個城西老李頭吃了,上吐下瀉差點沒緩過來!\"

    鄭欽文在一旁幫腔,手里舉著張泛黃的紙,據說是孫玉國找的\"藥書\"︰\"你們看這上面寫的,"沙棗性酷寒,誤食斷腸"!王寧那廝黑心,拿戈壁灘的毒果子當寶貝,這是要謀財害命啊!\"

    趕集的村民們湊成一團,對著那幾顆發黑的沙棗指指點點。有人想起自家孩子吃過張娜給的沙棗花蜜,頓時慌了神;有人憶起老陳的腰疾確實見好,又有些猶豫。議論聲像潮水似的涌到百草堂門口,拍門聲震得門板直響。

    王寧剛將新采的沙棗花攤在竹匾里,听見動靜便開了門。晨光里,他長衫上的藥漬格外顯眼,袖口磨出的毛邊沾著點銀白色的沙棗鱗片。\"各位鄉親,\"他抬手壓了壓眾人的聲浪,\"沙棗入藥有明文記載,絕非毒物。至于老李頭的病,我倒想問問,他何時來百草堂取過藥?\"

    人群里鴉雀無聲。劉二狗梗著脖子喊道︰\"誰說非得去你藥鋪買?說不定是你偷偷放在人家門口的!\"這話剛出口,就被後排一個聲音打斷︰\"我爹根本沒吃沙棗,是昨夜吃了變質的醬肉才鬧肚子,今早剛請孫掌櫃看過!\"

    說話的是老李頭的兒子,手里還攥著回春堂的藥包。劉二狗的臉\"唰\"地白了,鄭欽文趕緊把那張\"藥書\"往懷里塞,卻被眼尖的村民搶了過去。有人識得幾個字,指著上面的墨跡道︰\"這字是新寫的!哪是什麼古書!\"

    正亂著,孫玉國搖著扇子慢悠悠走來,黑綢馬褂熨得筆挺。\"哎呀呀,這是怎麼了?\"他故作驚訝地掃過人群,\"王掌櫃,不是我說你,行醫得講良心。沙棗這東西本就性子怪,"四味果"的名頭可不是白來的,用不對就是毒藥啊。\"

    王寧盯著他︰\"孫掌櫃既懂沙棗,該知其果實性涼而非性寒,且需配伍調和。你拿片篡改的紙就想定它的罪?\"

    \"空口無憑!\"孫玉國扇子一收,\"有種你當眾試藥!若是真無毒,我回春堂給你賠罪!\"

    這話戳中了村民的心事。王寧正要應承,張娜從里屋快步走出,素裙上的沙棗花香囊隨著動作輕晃。\"不必拿人命試險,\"她將一疊紙遞給最前排的老者,\"這是三年來用沙棗治病的記錄,有孩童咳嗽用沙棗花治愈的,有婦人調經用沙棗膠見效的,各位可查驗。\"

    紙頁上的字跡娟秀,每筆都記著日期、病癥和用藥劑量,末尾還有患者的畫押。有村民認出自家的名字,頓時松了口氣。可孫玉國卻冷笑︰\"這些都是你們自說自話!誰知道是不是瞎編的?\"

    就在這時,王雪背著采藥簍從後門進來,簍子里裝著剛采的沙棗葉,葉片上還掛著晨露。她听見孫玉國的話,紅著眼眶把簍子往地上一放︰\"我前幾日還用這葉子給二柱止血!他在河邊摔破了膝蓋,敷上葉泥就不流血了,現在疤都快掉了!\"

    人群里的二柱媽趕緊點頭︰\"是真的!我家二柱那傷口深著呢,王姑娘給的藥葉一敷就止了疼。\"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難輕易拔除。有膽小的村民還是把家里的沙棗果、沙棗花全扔了,甚至有人偷偷往百草堂的藥圃里潑髒水。王寧看著被踩爛的沙棗幼苗,指節捏得發白。張娜默默遞過塊干淨的布,幫他擦去手上的泥漬︰\"別忘了林婉兒說的,沙棗的根能扎進石頭縫里。\"

    傍晚時分,林婉兒風塵僕僕地趕回鎮里。她一身勁裝,褲腳沾著塵土,腰間的皮囊里裝著塊琥珀色的沙棗膠。\"我在山外遇見錢老板,\"她把皮囊往桌上一放,膠塊在燈下泛著溫潤的光,\"他說孫玉國前幾日托人去沙漠收了批爛沙棗,怕是早就準備栽贓了。\"

    王寧拿起那塊沙棗膠,指尖撫過上面細密的紋路。這膠是沙棗樹枝滲出的汁液凝結而成,性平涼,能續筋接骨,去年他還用它給摔斷腿的趙老漢治過傷。\"他要毀的不只是沙棗,\"王寧聲音沉沉的,\"是鄉親們對藥材的信任。\"

    窗外,孫玉國的回春堂掛起了紅燈籠,劉二狗正站在門口吆喝,說回春堂新進了\"保命神藥\",專治\"沙棗中毒\"。張陽背著藥箱從門前經過,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走進了回春堂——他想親眼看看,孫玉國口中的\"神藥\"究竟是什麼。

    王寧望著對面的燈火,忽然拿起剪刀,剪下一束開得正盛的沙棗花。\"明天開始,咱們在門口煎藥,\"他將花枝插進陶罐,\"讓全鎮人都看看,沙棗花葉到底是毒是藥。\"張娜點亮油燈,燈光映著三人的臉,也映著陶罐里搖曳的銀白花瓣,香氣在夜色里悄悄彌漫。

    百草堂門口支起了藥爐,青灰色的陶爐上爬著細密的裂紋,是王寧祖父傳下來的老物件。天還沒亮,張娜就煮上了沙棗花水,乳白的蒸汽裹著甜香漫過石板路,把早起的麻雀都引來了,落在藥鋪的檐角歪頭張望。

    王寧站在爐邊,手里攥著本線裝的《本草圖經》,長衫下擺沾著藥汁,卻比往日更挺括。王雪將曬好的沙棗葉碼在竹匾里,葉片上的銀鱗在晨光里閃著碎光,她特意把給二柱止血的那片帶斑點的葉子擺在最上面。

    \"這是要唱哪出?\"圍觀的村民越聚越多,有人抱著胳膊看熱鬧,有人替王寧捏把汗。孫玉國帶著張陽踱過來,黑綢馬褂在人群里格外扎眼,他瞥了眼沸騰的藥爐︰\"王掌櫃這是沒病人上門,改賣糖水了?\"

    \"孫掌櫃來得正好,\"王寧舀出一勺沙棗花水,琥珀色的液體里浮著細碎的花瓣,\"正好讓張藥師評評,這是否有毒。\"

    張陽上前一步,他背著的藥箱邊角磨得發亮,里面裝著他行醫三十年的家當。他接過王寧遞來的藥碗,先湊到鼻尖聞了聞,眉頭微蹙︰\"確實有桂花香,卻比桂花多了點草木清氣。\"再用指尖沾了點嘗了嘗,片刻後道︰\"味甘帶澀,性溫不燥,倒是止咳平喘的性子。\"

    孫玉國臉色一沉︰\"張藥師莫要被他騙了!這花看著好看,里頭指不定摻了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人群外傳來一陣騷動。林婉兒扶著個瘸腿的漢子擠進來,漢子褲管空蕩蕩的,卻精神頭十足。\"王掌櫃,您看我這腿!\"他擼起褲腿,膝蓋處的疤痕已經長平,只剩道淺粉色的印子,\"多虧了您那沙棗膠,不然我這輩子都得拄拐!\"

    這是去年摔斷腿的趙老漢。林婉兒解開腰間的皮囊,倒出塊琥珀色的膠塊,陽光透過膠塊,能看見里面細密的紋路。\"這沙棗膠是睫枝滲出的汁液凝成,\"她舉起膠塊讓眾人細看,\"性平涼,能續筋接骨,趙老漢用它敷了三個月,骨頭長得比年輕時還結實。\"

    趙老漢連連點頭,摸著膝蓋笑︰\"孫掌櫃當時還說我這腿沒救了,讓我準備後事呢!\"

    孫玉國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劉二狗在後面扯他的袖子,被他甩開了。\"不過是踫巧罷了!\"他強撐著道,\"那果子呢?你敢讓大伙嘗嘗那"四味果"嗎?\"

    王寧早有準備。他取出竹刀、鐵刀、木刀和蘆刀,又拿出四顆新鮮的沙棗果,擺在青石桌上。\"各位鄉親看好了,\"他先用竹刀剖開一顆,果肉乳白色,透著清甜的香氣,\"竹刀剖之甘。\"

    接著換鐵刀,刀鋒落下,果肉瞬間泛出微苦的澀味。\"鐵刀剖之苦。\"再用木刀,酸意順著刀鋒漫開來,引得前排有人咂舌。最後用蘆刀,辛香之氣竄得人鼻尖發癢。

    \"《酉陽雜俎》記載的"四味",原是因刀具材質不同所致,\"王寧舉著四顆剖開的果子,\"並非果子本身有毒,反倒是這甘苦酸辛,暗合肝脾腎肺四經,正因如此,它才能養肝益腎、健脾和胃。\"

    有膽大的村民上前嘗了竹刀剖開的果肉,咂咂嘴︰\"還真甜!像蜜餞似的!\"

    就在這時,張陽忽然開口︰\"我前日在回春堂,見孫掌櫃給人開的"安神藥",里頭摻了沙棗核。\"他從藥箱里取出一小包藥粉,\"這沙棗核性涼,本可治失眠,但若過量,反倒會讓人煩躁不安。孫掌櫃給的劑量,是藥典的三倍。\"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孫玉國慌了神,指著張陽罵︰\"你胡說!我何時用過這東西!\"

    \"孫掌櫃上月從錢多多那里收了批沙棗核,這事藥行的人都知道。\"張陽拿出一本賬冊,上面記著各藥鋪的進貨記錄,\"你說這東西無用,卻偷偷入藥,還敢說王掌櫃用沙棗是害人?\"

    原來張陽進回春堂,本是想查清沙棗的藥性,卻意外發現孫玉國用沙棗核亂配藥,還篡改劑量。他連夜核對藥典,終于明白孫玉國是想用沙棗的\"四味\"特性做文章,把好藥說成毒藥。

    劉二狗見勢不妙,轉身想跑,被趙老漢一把拽住。\"你往哪去?\"老漢雖瘸了條腿,力氣卻不小,\"前日往沙棗葉上潑水的,不就是你嗎?\"

    鄭欽文\"噗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是孫掌櫃讓我們干的!他說只要搞垮百草堂,就讓我們當回春堂的管事!\"

    孫玉國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村民們這才恍然大悟,指著他罵聲不絕。有人想起自家孩子吃沙棗花蜜治好了咳嗽,有人念起王寧給貧困人家賒藥的恩情,人群漸漸圍向百草堂,把孫玉國晾在原地。

    王雪抱著竹匾,把沙棗葉分給眾人︰\"這葉子性涼,敷傷口能止血,煮水喝能清熱,大家拿回去試試就知道了。\"張娜笑著遞過沙棗花香囊︰\"孩子咳嗽的,掛在床頭,比蜜餞管用。\"

    日頭升到頭頂時,藥爐里的沙棗花水還在咕嘟。王寧站在藥鋪門口,看著鄉親們捧著沙棗葉和香囊散去,忽然發現張陽還沒走。\"王掌櫃,\"老藥師捋著胡須,\"我這把年紀,倒不如你看得透徹。這藥材啊,本無善惡,全在用藥的人心。\"

    王寧笑著遞給他一杯沙棗花水︰\"張藥師要是不嫌棄,以後常來坐坐,咱們一起琢磨這沙棗的用法。\"

    遠處,錢多多趕著馬車過來,車上裝著新收的沙棗果,粉紅色的果子堆得像座小山,銀鱗在陽光下閃著光。他老遠就喊︰\"王掌櫃,這趟的沙棗格外好,經了三場風沙,藥性足著呢!\"

    風掠過青石鎮,帶著沙棗的甜香,吹得百草堂的木匾輕輕晃動。誰也沒料到,一場更大的風波,正隨著這香氣悄然逼近。

    一場秋瘟來得猝不及防。

    先是鎮東頭的李家小子夜里咳得直打滾,小臉憋得青紫;接著是南街的張奶奶,說頭暈得像踩在棉花上,腰桿軟得提不起水桶。到第三日清晨,藥鋪門口竟排起了長隊,個個捂著胸口咳嗽,臉色蠟黃,說話都帶著氣音。

    王寧摸著脈,指尖下的脈象浮而無力。\"是燥邪犯肺,兼肝腎陰虛。\"他眉頭緊鎖,在藥案上寫下癥狀︰干咳無痰、腰膝酸軟、頭目眩暈——這些竟全是沙棗主治的病癥。張娜在一旁記錄,筆尖劃過紙頁沙沙響,素裙上的沙棗花香囊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起伏。

    \"哥,藥櫃里的沙棗果不多了。\"王雪抱著空陶甕進來,甕底還沾著些銀白色的果屑。前幾日謠言鬧得凶,不少存貨都被村民扔了,如今急用時竟捉襟見肘。

    這時,回春堂那邊傳來消息,說孫玉國把所有藥材都漲價三成,還放出話來,說是百草堂用沙棗\"引來了瘟神\",只有他的\"秘制丹藥\"能救命。劉二狗扛著個插滿幌子的木桿在街上游蕩,幌子上寫著\"包治瘟疫\",引得幾個慌了神的村民跟著跑。

    \"簡直胡鬧!\"王寧把脈枕往桌上一拍,青布長衫的褶皺里還沾著沙棗葉的碎末,\"燥邪當以溫潤之藥調理,他那些丹藥多是苦寒之物,只會雪上加霜。\"

    話音未落,林婉兒扶著個老漢闖進來。老漢嘴唇干裂,咳得直不起腰,正是前幾日被孫玉國用過量沙棗核治壞的病人。\"王掌櫃,救救我爹!\"林婉兒眼眶通紅,勁裝袖口磨出了毛邊,\"孫玉國給的藥越吃越重,現在連路都走不動了。\"

    王寧趕緊讓老漢坐下,伸手剛搭上脈,就听見外面一陣喧嘩。原來是幾個吃了回春堂丹藥的村民上吐下瀉,家屬正堵著門要說法,孫玉國從後門溜了,只留劉二狗被圍在中間挨罵。

    \"不能再等了。\"王寧轉身打開最底層的櫃子,里面藏著些壓箱底的寶貝︰上年的沙棗花干、陰干的沙棗葉、還有一大塊凝結如琥珀的沙棗膠。\"張娜,取沙棗花三錢,配川貝母煎水,給咳嗽的人當茶喝;王雪,把沙棗葉搗成泥,加蜂蜜調敷在病人的胸口,能清肺熱;婉兒,你把這沙棗膠敲碎,和黃酒炖了,給肝腎虧虛的老人補元氣。\"

    他一邊分派任務,一邊取過竹刀剖沙棗果,銀白的鱗片落在藥案上,像撒了層碎雪。\"這果子得配枸杞、山藥,才能中和涼性,\"他頭也不抬地說,\"記著囑咐病人,煎藥得用砂鍋,不能踫鐵器,免得變味。\"

    藥鋪里頓時忙開了。張娜守著藥爐,沙棗花的甜香混著川貝的清苦漫出來,她不時用長勺攪一攪,素裙上的香囊被蒸汽燻得越發香了;王雪跪在地上搗藥葉,額角的碎發粘在汗上,竹匾里的葉泥泛著青綠,沾了滿手都是;林婉兒掄著小錘敲沙棗膠,膠塊碎裂的聲音清脆,琥珀色的碎塊在陽光下閃著溫潤的光。

    有村民看著不敢進,王寧就端著剛煎好的沙棗花水站在門口︰\"免費試喝,治不好不要錢。\"最先來的是李家小子的娘,抱著孩子半信半疑地喝了半碗,沒過半個時辰,孩子的咳嗽竟真的輕了。這下村民們都放了心,排著隊來領藥,有人還主動幫忙劈柴、燒火。

    張陽也來了,背著他的舊藥箱,默默幫王寧切藥。\"我查了《千金方》,\"他把切好的沙棗果片碼整齊,\"上面說沙棗"實主補虛損,好顏色",果然是滋補的好藥。\"王寧遞給他一杯沙棗花水,兩人相視一笑,前幾日的隔閡煙消雲散。

    傍晚時分,錢多多趕著馬車來了,車上裝著滿滿當當的沙棗——有剛摘的鮮果,有曬好的花葉,還有一大桶沙棗膠汁。\"我一听鎮上鬧疫病,就知道你用得上這個。\"他擦著汗笑道,\"沙漠里的老鄉說,這沙棗能在戈壁灘活下來,靠的就是這身抗燥耐旱的本事,治秋瘟再合適不過。\"

    王寧看著這些帶著沙漠氣息的藥材,心里暖烘烘的。他讓村民們把沙棗果帶回家煮水喝,把沙棗花插在窗台上,說這香氣能驅散邪氣。夜里,藥鋪的燈亮到天明,王寧和張娜輪流守著藥爐,砂鍋里的沙棗湯藥咕嘟作響,像在唱一首安神的歌。

    第三天清晨,奇跡發生了。咳嗽的村民不咳了,頭暈的老人能下床了,連最嚴重的那個老漢,也能拄著拐杖自己走過來道謝。而回春堂那邊,因為丹藥吃壞了人,被憤怒的村民砸了招牌,孫玉國和鄭欽文不知跑哪去了,只剩劉二狗蹲在門口哭,說再也不敢騙人了。

    夕陽西下時,王寧坐在藥鋪門檻上,看著孩子們在巷子里追跑,手里拿著張娜做的沙棗花蜜餞。張娜走過來,挨著他坐下,把一個新做的沙棗花香囊放在他手里。\"你看,\"她輕聲說,\"就像林婉兒說的,沙棗的根扎得深,再大的風雨也不怕。\"

    王寧捏著香囊,沙棗花的香氣混著晚風飄得很遠。他忽然想起什麼,起身從藥櫃里取出紙筆,寫下\"沙棗全株入藥\"幾個字,旁邊畫了株枝葉茂盛的沙棗樹,根須深深扎進土里,頂著風沙,卻結滿了沉甸甸的果子。

    霜降這天,青石鎮飄起了第一場霜。百草堂的院子里,王雪正踩著木梯摘最後一批沙棗果,竹籃里的果子紅得發亮,銀鱗上沾著霜花,像落了層碎星。王寧站在底下扶著梯子,青布長衫外罩了件厚棉褂,袖口露出那串沙棗核手串,被摩挲得油光 亮。

    \"哥,你看這顆!\"王雪舉著顆拳頭大的沙棗,果皮上的銀鱗在陽光下泛著虹彩,\"錢老板說,這種長在沙丘頂上的果子,藥性最足。\"

    王寧笑著接住果子,指尖觸到冰涼的霜花︰\"留著給張藥師泡酒,他上月說肝火旺,正用得上。\"

    自疫病過後,沙棗成了青石鎮的\"寶貝\"。村民們學著百草堂的法子,把沙棗花曬成茶,把沙棗葉收進藥箱,連孩子們都知道,摔破了皮敷點沙棗葉泥就不疼了。孫玉國和鄭欽文沒再回來,劉二狗在鎮上擺了個雜貨攤,見了王寧總是低著頭,倒也本分了許多。

    這日午後,林婉兒帶著個陌生的老者走進藥鋪。老者身著素色錦袍,須發皆白,手里拄著根龍頭拐杖,杖頭竟雕著朵沙棗花。\"王掌櫃,這位是京城太醫院的李太醫。\"林婉兒介紹道,勁裝外罩了件披風,顯然是趕路來的。

    李太醫目光落在藥櫃里的沙棗果上,眼神亮了︰\"早就听說青石鎮有位善用沙棗的醫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的帛書,\"老夫尋這《西域藥錄》多年,上面記載沙棗"其根可固沙,其葉可療饑,其果可續命",只是後世漸漸失傳了。\"

    王寧展開帛書,上面的字跡古樸,竟與祖父留下的藥書殘頁能對上。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祖父總在燈下翻那本殘頁,說沙棗是\"沙漠給人的禮物\",當時他還不懂,此刻看著帛書上的記載,再摸摸腕間的沙棗核手串,忽然懂了祖父的意思。

    \"李太醫此次來,是想求沙棗膠的方子。\"林婉兒在一旁道,\"北方邊關將士常受風寒,筋骨受損,太醫院听說沙棗膠續筋接骨有神效,特意派李太醫來求藥。\"

    王寧沒猶豫,取過紙筆寫下配伍︰\"沙棗膠需與當歸、紅花同煎,性溫而不燥,正好治風寒入骨。只是這膠需取三年以上的老枝汁液,還得在霜降前收,不然會帶澀味。\"他邊寫邊解釋,張娜在一旁研墨,素裙上的香囊隨著動作輕晃,香氣落在紙上,竟洇出淡淡的黃痕。

    李太醫看著方子,又看了看藥鋪里晾曬的沙棗花葉,忽然嘆道︰\"世人多求珍稀藥材,卻不知尋常草木里藏著大道理。這沙棗能在鹽堿地扎根,本身就是順應自然的智慧,用藥亦當如此啊。\"

    消息傳到村里,村民們都來幫忙。有擅長爬樹的年輕人上樹割沙棗枝取膠,有心靈手巧的婦人幫忙晾曬沙棗花,連孩子們都學著王雪的樣子,把掉落的沙棗葉撿回來,說是\"給邊關的叔叔們治病\"。錢多多更是趕了十輛馬車來,說要把青石鎮的沙棗藥材運到邊關去,只收成本價。

    送李太醫走的那天,全鎮人都來送行。馬車上裝著滿滿的沙棗藥材,沙棗果用陶罐裝著,沙棗花用棉紙包著,最顯眼的是那幾塊琥珀色的沙棗膠,被陽光照得像塊塊寶石。李太醫握著王寧的手︰\"老夫替邊關將士謝過王掌櫃,這沙棗香,要飄到邊關去了。\"

    入冬後,百草堂的生意更忙了,卻不再是王寧一個人忙。張陽成了藥鋪的常客,教村民們辨認沙棗的真假;王雪收了兩個徒弟,專教怎麼炮制沙棗葉;張娜把沙棗花的方子改成了凍瘡膏,送給鎮上的窮苦人;林婉兒則帶著藥隊,定期去沙漠采沙棗,說是\"不能讓這寶貝斷了根\"。

    除夕夜,百草堂的燈亮著。王寧一家圍坐在爐邊,爐上炖著沙棗果湯,甜香滿室。王雪給大家分沙棗蜜餞,忽然指著窗外笑︰\"你們看!\"

    眾人抬頭,只見家家戶戶的窗台上都擺著沙棗枝,銀白的鱗片在燈籠光下閃著光,像落了場星星雪。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唱著新編的歌謠︰\"沙棗花,香滿巷,葉兒綠,果兒黃,能治病,能安邦......\"

    王寧喝了口沙棗湯,暖意從胃里淌到心里。他想起祖父的殘頁藥書,想起李太醫的《西域藥錄》,想起沙棗在沙漠里扎根的模樣,忽然明白,所謂藥心,不只是治病救人的仁心,更是像沙棗一樣,在貧瘠里扎根,在風雨里結果,把香氣留給歲月的韌性。

    爐上的沙棗湯還在咕嘟,香氣順著門縫飄出去,與滿街的棗香混在一起,成了青石鎮最暖的年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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