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蒼穹問天

第1138章 熔金鋪•金為諾 (再續)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沫凡晨 本章︰第1138章 熔金鋪•金為諾 (再續)

    自碑林渡往西北行,風里的潮氣被烤得焦干,空氣里飄著股熔化的金屬味,混著炭火氣,聞著竟有些像臘月里灶膛燒紅的鐵鉗,燙得人鼻尖發緊。阿芷的兩生草葉片卷成細筒,草尖的金屑落進沙里,會燃起豆大的火苗,燒出串“ 啪”響的火星,像有人在沙上寫著什麼滾燙的字。

    “快到熔金鋪了。”墨淵望著前方蒸騰的熱氣,鎮山鏈的流雲紋此刻泛著赤金色,鏈環相踫時帶著金石相擊的脆響,“三百年前,我師父用‘煉心金’鑄了這鋪子的金爐,說金子是冷的,可人心是熱的——把真心揉進金里,燒得越透,刻的字就越牢,哪怕過百年,用淬了淚的布一擦,字里的熱氣還能燙紅指尖。”

    行至鋪前,先見兩尊銅獅守在門兩側,獅爪下按著塊金磚,磚上刻的“信”字已磨得只剩個輪廓,像被人用砂紙反復擦過。鋪門是塊巨大的紅銅板,板上本該刻著“熔金鋪”三個金字,此刻卻只剩模糊的凹痕,陽光照上去,連點反光都沒有,透著股說不出的寒。

    鋪子里亮著十幾座金爐,爐火“呼呼”地舔著爐壁,卻不見尋常鍛造的火氣,反倒飄出些淡金色的煙,煙一沾到剛打好的金器上,器面的刻痕就慢慢淡了,像被水沖過的墨。一個穿黑布圍裙的老匠人正蹲在爐前,手里捏著枚金戒指,戒指內側刻著“此生不負”四個字,可他剛把戒指從水里撈出來,那四個字就像融化的糖,漸漸暈開,最後只剩片光滑的金面。

    “客官是來打金器的?”老匠人見眾人來,直起身擦了擦手,指節上滿是燙傷的疤,“晚了喲,這三個月來,刻在金器上的字總留不住。前日里,陳家姑娘來打嫁妝,讓我在金鐲上刻她和未婚夫的名字,我刻得極深,想著能多撐幾日,結果第二天一早,鐲上的字就沒了,連未婚夫親手磨的花紋都淡了,姑娘哭著說‘莫不是天意要我們散’。”

    吳仙走到最近的一座金爐前,爐壁上刻著“熔心”二字,筆畫里凝著層白霜。他指尖輕叩爐沿,念歸幡突然無風自動,幡面星紋里浮出些暖熱的畫面有個年輕匠人在爐前打金釵,釵上刻著“阿鸞親制”,火光映著他發紅的耳尖;有對新人在鋪前交換金戒指,男的把戒指往女的指根按,說“刻得深,就摘不掉了”;還有個老將軍把令牌拍在桌上,令牌上“同生共死”四個字被手汗浸得發亮,說“這金能熔,字不能熔”。

    “是‘消誓煙’。”阿芷的兩生草纏上老匠人的手腕,草葉燙得發顫,“草說,這煙藏在爐火里,專啃金器里的誓。誓被啃光了,字就成了空痕,哪怕金子再硬,也留不住一點真心——就像人對著石頭許願,許完就忘,石頭記不住,心也記不住。”

    眾人往鋪子深處走,貨架上擺著無數金器未刻完的婚書金牌,缺了字的盟約令牌,還有些孩童的長命鎖,鎖上的“平安”二字只剩個“平”的撇,“安”的寶蓋頭,像些沒說完的祈願。最里層的架子上,放著尊半熔的金佛,佛底座刻著“守諾”二字,此刻卻被淡金色的煙裹著,那兩個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佛的眉眼也漸漸變得模糊,像尊沒了心的泥像。

    “是金老。”跟來的老匠人指了指那尊金佛旁的木凳,“他是熔金鋪的掌爐,打了一輩子金器,年輕時能把人的心事刻進金里——有回給個趕考的書生打信物,他在玉佩背面刻了句‘等你歸’,那玉佩後來被水泡了十年,字反倒越發清楚,像長在玉里似的。可這陣子,他煉的金總發脆,刻的字一沾爐火就化,他急得把自己的血滴進金水里,說‘用我的心焐焐,總能留住幾個字’,結果血在金里燒出黑渣,字還是留不住。”

    金老正用鐵鉗夾著塊金錠往爐里送,金錠上用指甲刻著“阿禾”兩個字,刻痕很深,邊緣還帶著血絲。“阿禾走時說,‘不用打金器,記著我就行’。”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火燎過,“可我偏要打,打個金鐲,刻上她的名,戴在我手腕上,睡覺都能摸著——可這金咋就留不住字呢?連血刻的都留不住……”他說著,突然把金錠往鐵砧上砸,“ 當”一聲,金錠裂成兩半,那“阿禾”二字碎在裂口里,像顆被捏碎的心。

    墨淵的鎮山鏈突然纏上那塊裂金,鏈環上的流雲紋與金錠的碎痕相觸,映出幅滾燙的畫面五十年前,年輕的金老在爐前打第一支金簪,簪頭刻著朵小禾苗,他身後站著個穿綠布衫的姑娘,正往他嘴里塞糖塊,說“等你打出能刻住一輩子的金器,我就嫁給你”。

    畫面散時,金老突然“ ”了一聲,他顫抖著從懷里掏出塊發黑的金片,金片上刻著半朵禾苗,是當年沒刻完的。“是這感覺……”他淚珠子砸在鐵砧上,“當年她就站在這兒,看我把禾苗刻進金里,糖塊在我嘴里化了,甜得能刻進骨頭里……”

    鋪子里的爐火突然“轟”地躥高,淡金色的煙里鑽出無數細如發絲的金線,線的盡頭拖著些模糊的字跡有“生死不離”的殘筆,有“兒孫滿堂”的碎畫,還有“此心不渝”的影子……這些字跡剛踫到金器,就被金線纏上,瞬間化作金粉,融進爐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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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消誓煙在怕!”吳仙展開念歸幡,幡面星紋亮得灼眼,“它們啃食的不是字,是字里的真心!金老對阿禾的記掛,陳家姑娘對未婚夫的盼念,那些刻在金器上的誓言,從來都不是冰冷的筆畫,是燒在心里的火,是熔在骨里的暖!”

    張木匠從行囊里掏出把錛子,走到那尊半熔的金佛前,用錛子尖往佛底座刻“守諾”二字。“俺爹說,好木匠打家具,得把‘結實’二字刻進木縫里;好金匠打金器,得把‘真心’二字熔進金水里。”他刻得極用力,錛子尖在金上劃出火星,“字能磨,心不能磨;金能熔,諾不能熔!”

    隨著他的錛子落下,佛底座的“守諾”二字漸漸清晰,金色的筆畫里竟透出紅光,那些被消誓煙吞噬的“誓魂”像被喚醒,紛紛從金線里鑽出來,撲向金器。金老也重新拿起刻刀,這一次,他把那塊發黑的金片融進金錠里,刻“阿禾”二字時,指尖的血滴在金上,竟凝成了顆紅珠,嵌在字的筆畫里,任憑淡金色的煙怎麼繞,都紋絲不動。

    墨淵的鎮山鏈突然騰空而起,鏈環上的流雲紋化作無數火星,落進每座金爐里。“煉心金煉的不是金,是心。”他聲音像敲在金器上的錘,“三百年前,我師父鑄這金爐時,往爐底埋了半塊自己的護心鏡,說‘金子會冷,可心不會,只要心里的火不滅,刻的字就永遠發燙’。”

    話音剛落,所有金器都開始發燙,那些模糊的刻痕、未完成的誓言,竟都在眾人的注視下慢慢顯形。鋪子里的淡金色煙散去,露出金爐里跳動的紅火,火光映在金器上,每個器面都浮著個人影有穿綠布衫的姑娘往匠人嘴里塞糖,有新人交換戒指時發紅的眼眶,有老將軍把令牌拍在桌上的決絕,還有金老記憶里那個姑娘,正對著他笑,手里舉著顆剛摘的禾苗,說“刻進去,刻進去就忘不了了”。

    消誓煙在這些滾燙的影子前漸漸消散,化作無數金色的光點,融進金器的刻痕里,像給舊器添了道新的血脈。金老刻的“阿禾”金鐲突然滲出暖光,光里飄出姑娘的聲音,甜得像糖“我記著呢,記著你刻的每一筆。”

    “看!金器上的字顯了!”守鋪的老匠人驚喜地指著貨架,那枚陳家姑娘的金鐲上,“陳阿巧”和“李二郎”的名字正慢慢浮出來,字里帶著點濕潤的光,像姑娘沒干的淚;那枚“此生不負”的戒指內側,竟多出行小字“民國二十三年春”,是當年刻戒指的人偷偷加的,此刻也清晰得像剛刻上。

    吳仙的念歸幡上,又一顆星辰亮起,星紋里淌著赤金與暖紅交織的光,光里裹著錘擊聲、爐火聲、金器相踫的脆響,還有無數被重新記起的誓言。阿芷的兩生草朝著正北方傾斜,那里的氣息清冽,帶著冰雪的寒氣,像有什麼東西被凍在時光里,連風都吹不動。

    “往正北走,是冰封崖。”金老撫摸著金鐲上重新亮起的“阿禾”二字,手上的燙傷疤在暖光里竟淡了些,“那崖上凍著無數人的念想,有沒送出去的信,有沒說出口的話,有沒完成的約定……本是能隨著春融化開的,可這陣子,崖上的冰越來越厚,連夏天的日頭都曬不化,那些念想就被凍在里面,連回音都听不見,像從來沒存在過似的。”

    墨淵望著正北方,鎮山鏈上的赤金光漸漸斂成一層薄霜“冰封崖的冰,是三百年前用‘憶寒水’凍的,我師父說,有些念想太燙,得先凍一凍,等心能接住了,再讓春陽化開——就像金器上的字,看著是冷的,其實是人心在保溫,等哪天想起來,摸上去還能暖手。”

    吳仙握緊念歸幡,幡面的星光與赤金、暖紅交融,在金爐的火光里映出一行字“金可熔,誓可磨,唯真心不滅,故諾不散。”他邁步離開熔金鋪,听見身後的錘擊聲又響起來,一錘一錘,敲得扎實,像無數人在說“打吧,刻吧,把心里的諾,都熔進金里、刻進時光里去。”

    鋪子里,金老正把那枚刻著“此生不負”的戒指放進錦盒,盒底墊著塊繡著禾苗的布,是阿禾當年繡的。風從門縫里鑽進來,吹動布角,竟與金鐲里傳出的姑娘笑聲合在了一處。遠處的貨架上,陳家姑娘的金鐲正泛著暖光,鐲子內側的名字在火光里輕輕跳動,像兩個人在悄悄說“等你,等你把諾刻進一輩子里。”

    爐火在鋪子里明明滅滅,帶著熔金的暖香和未散的誓言,遠遠傳開,像有人在輕聲念著無數個約定,每個約定里,都藏著一段不肯被冷卻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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